一次次的毒殺、刺殺、暗害、陷害逼得曾經的晉王殿下一度走入絕境,麵對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麵,他隻有狠下心來變得強大才有機會在殘酷的爭鬥中存活下來。
深宮後院的紅牆朱瓦內是陰謀四起、是殺機暗藏、亦是森森白骨的堆積,無辜橫死的人每日都有,不反抗、不謀算、不斂盡鋒芒等待你的唯有死亡!
“隻是,如今她依舊記不起我。難不成她依舊是怨我的麼?”蕭徹悲慟的聲音響起,讓藍齊洛心神一陣恍惚。
“皇上切勿自責,當初之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藍齊洛望了一眼那個兀自陷入沉思而麵部線條逐漸變得柔和的男子,而後悄悄退去,他知道此刻蕭徹更想一個人靜一靜,理一理有些紛亂不堪的思緒。
旁人不會知道,但他清楚蕭徹常常於睡夢中驚醒,那種惶恐不安帶著驚慌的眸子似乎能將人打入地獄,那種忐忑與小心翼翼讓藍齊洛不禁為他心痛。
旁人不知自然不會有感覺,他藍齊洛又怎能不心痛呢?當初杏花微雨初見,他也是對她動了情的,隻是那注定不可能是他藍齊洛的女人。
他是一代帝王,是真命天子,是天闌最有權勢的男人,卻在褪去渾身的冰冷後脆弱到恨不能一碰就碎的地步,所幸這個男子不會被任何困難所擊倒,遇強則強是他一慣的原則,倔強是他與生俱來的標誌,永不認輸是他人生的格調,因此,藍齊洛相信這個男人終有一天會成就一番偉業,成為一個頂天立地受萬民敬仰的皇者!
那一日,淩梓墨病逝,遠遠跟隨在蕭徹身邊的藍齊洛清楚地意識到這個男子變得不一樣了,他的背影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清冷、孤寂,似是被拉入了某個輪回,一個人孤獨地看世間風景,連影子裏都浸滿了外溢的憂傷。
他看到那個男子臉上掛著有些飄忽的笑容,眼淚盈滿眼眶卻遲遲不肯落下,他隻轉頭對他說了一句話:齊洛,你知道麼?她說她其實真的隻是淩梓墨,不是羅煞!
藍齊洛驚了,那個女人是真的淩梓墨,那豈不是說羅煞已經在多年前的那場大火中……
“皇上,路還長,總會碰到你心愛的女子的……”藍齊洛此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安慰眼前的男子,他看得出這一次蕭徹的心徹底碎了——在心愛的女人麵前,蕭徹隻是一個男人!
是啊,以後的路還長,隻是卻長得讓人有些心慌。
蕭徹勾唇一笑,伸手折了路旁的大朵海棠花,身為皇上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就象現在,本不是海棠盛開的季節,卻在皇宮裏開得絢爛、荼靡,隻是有些東西卻連他無法得到了。
心上湧來陣陣蒼涼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此刻的他與往日相比好像有些不同,又好像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蕭徹心裏明白有些東西終究是改變了,也一點一點失去了。
轉眼已是半年後,隆冬的飄雪洋洋灑灑,自半空打著旋兒落下,鳳傾玦拉了拉身上的錦被窩成一個圓球狀,賴在床上不起來,就連一向偏愛的食物都無法將她哄起來。
蓮雪蹙了蹙眉,端著食盒站在一旁與鳳傾玦對峙,以前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隻是這次的女皇陛下的起床氣比以往來得都大。將食盒中的吃食擺上鳳傾玦命人特製的小桌上,她細心地端給已經在床榻上洗漱完畢的鳳傾玦。
從錦被下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鳳傾玦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臉奸詐相,身為主子的她又怎會不知跟在她身邊的這些人對她有多寵溺?
無論怎樣對峙,她們最終都會敗給對她的寵愛,鳳傾玦小心翼翼探出手,直到感受到宮殿內溫暖的氣息後方才作罷,饜足地眯了眯眼睛似是對此時的溫度甚是滿意。女皇陛下極其懼冷整個皇宮裏的宮侍都知道,內務府更是加大了上好木炭的供應力度,生怕凍著了這位小祖宗。
窗外一片銀裝素裹,白雪落地鋪成一地雪白,宮殿的屋簷處掛著數根結成小冰柱的琉璃,樹枝上亦被裝點成樹桂,風一刮簌簌飄落,落在皚皚白雪上更添潔白色。
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咯吱吱的響動,沿著宮侍清掃出來的石徑一路延伸,走向白茫茫一片的鏡湖。鏡湖裏的水早已結成厚厚的冰層,盛夏時期開至荼靡的千荷隻剩下一片頹敗之景。唯有點點別樣的嫩綠點綴其中,望著那初綻嫩綠的水中綠植,鳳傾玦的目光猛地睜大,快步行至湖中央的亭心處,嘴裏喃喃說著什麼,而後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一同前來的月靈羲身上。
月靈羲的目光甚是複雜,說不清是感傷還是惆悵,望著湖中嫩綠愣在原處,久久才得以回神。他指節分明、紋路奇清的手指在冬日裏顯得更為白皙,鳳傾玦甚至有一種能隱約看到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的錯覺,此時她才突然發現這個總是用溫潤目光注視著她的男子清減得厲害,眼窩深陷,但眸光卻還清澈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