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醜在雜草裏頭尋摸到了一隻木盆,木盆髒得厲害,興許是這兩日下雨的緣故,盆子內外都沾著泥水,阿醜給那木盆洗幹淨了,然後加進了熱水,又兌好了涼水,然後她左右找不到洗臉用的帕子,隻得取了自己平素用的帕子搭在了木盆沿兒上,當下,忙得端著木盆朝正房走去,剛才又是找盆,又是洗刷的,耽誤這麼些功夫,也不知裏頭的人生沒生氣,阿醜心裏很是忐忑,按照她以往的經驗,主子就沒個好脾氣,況且這人從前還是千尊萬貴的太子爺,脾氣隻會更大。
“太……主子!”行至門前,阿醜輕聲喚道,半天得不到回應,阿醜心中難免地就更加忐忑了,她又小聲向裏頭介紹自己,“主子,我……我是京師段家的……段如蘭,奉命來寧古塔伺……伺候您,主子,我……我進來了?”
又等了一會兒,裏頭還是沒有動靜,盆裏的水再放就要涼了,阿醜隻得硬著頭皮推開了那扇有些皸裂的雕花門。
“知啦!”
隨著一聲開門聲,阿醜驀地就屏住了呼吸,這屋裏頭怎麼這麼大的味兒?
而且這股味道……
阿醜皺了皺眉,一下子就想起來昨天晚上那老薑說的話——
“老子才不給收拾,天天給那癱子做飯老子已經仁至義盡了,還得給他收拾屋子?嗬嗬,那一屋子的屎尿,老子連進都不願進!”
阿醜的心說不出來的亂,說不出來的心驚,這裏頭住的是原來的東宮太子啊!是帝後的嫡長子啊!
怎麼可能?
怎麼會呢?!
阿醜沒什麼心思打量屋裏的布置,看著那一道虛掩的內室房門,阿醜徑直走過去,一把推開了房門,然後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剛才在外間,味道就已經很是刺鼻了,這寢室裏頭簡直是站不住人,但是阿醜不能走,非但不能走,她還得硬著頭皮進去,那屋裏頭還躺著個人呢,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大概生不如死的人。
外頭的天光,順著那道打開的房門照進來,阿醜就踩著那一地的晨光,端著木盆進來了,剛才在門口她瞧得模糊,這時候走進了,才瞧見床上真的躺著一個人,一個……她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的人。
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蓬頭垢麵,頭發髒得實在厲害,沾粘打結在了一起,一張臉就被這亂蓬蓬的頭發埋在了下頭,阿醜的目光從那蓬亂的頭發一路下移,她看著他瘦削蒼白的一雙臂膀,還有那雙修長的手指,這樣的手無疑是好看的,隻是這時候那雙手瘦削的實在厲害,皮肉微微鬆弛著,白中泛著黃,指甲已經長得挺長的了,足有一寸多長,隻是那指甲青灰灰的,沒有一點兒光澤,似是最廉價的玉,而這樣的一雙手,實在詭異,絕無半點美感。
阿醜不太敢朝下看了,剛才進來的時候,她就瞧著這人的下頭似乎是光溜溜的,她一個姑娘家再大膽,卻也過不了心裏這道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