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完工的建築工地大樓內,一處還算封閉的房間空地上鋪著幾塊空心磚。空心磚頭上架著快架子板,架子板上鋪著一床還算是幹淨的鋪蓋。一個頭發就像是鳥窩一樣的頹廢男子沉呼呼的倒趴在這個簡易的床鋪上正呼呼大睡。
在他旁邊一米的位置處,同樣放著的是用空心磚壘起來的簡易小飯桌,不過是在磚頭上麵放了塊裝飾裝潢使用的半塊免漆板。
小飯桌上杯盤狼藉,兩個空酒瓶子就那樣歪七八糟的倒在桌子上的剩菜裏。明顯的,從旁邊雨氈布封塑的窗戶透進來的陽光可以看到,剩菜隻是從街頭菜市場小吃店打包回來的涼皮和一些豬頭肉,還有小半方便兜沒有吃完的油炸花生米。
殘羹剩飯,宿醉的民工,這是多數出門打工,辛苦在外拚命賺錢的民工們最真實的寫照。
“於臣,起床了起床了,麻痹的還睡。昨晚上不讓你喝那麼多,你還喝,一會工頭來了看怎麼修理你。你要再不起來的話,待會他一準扣你工資!”
床上的漢子朦朦朧朧的抬起了頭,恍惚間看了眼周遭的環境,竟然噌的一個高爬了起來,狠狠地晃了晃自己暈乎乎的腦袋,伸手抓起了牆壁鋼釘上掛著的襯衫就往頭上套。
“大腳哥,你等等我,我這就和你一塊走!”
“得了吧,還等你,我起的都晚了,你快點,我牙都沒刷,這都六點了,恐怕紀飛那王八羔子早就來了。麻痹的,幹別的不行他起床卻比任何人起的都早,再不趕緊下去的話恐怕咱兩個都得挨罰!”
“好了好了就來!”狗子急忙往自己的腿上套了條蔫了吧唧的褲子,一股子汗臭味頓時熏得他自己直吐舌頭。卡丹努的牛仔褲,正兒八經的牌子貨。這要是正常在外麵買一條怎麼也要上千塊錢。但現在明顯已經搓搓的不像樣了。
上麵早已濺滿了水泥點子和塗料。黑一塊白一塊的,完全掩蓋了它原本青藍色的真麵目。再加上能有大半個月沒洗了,活脫脫的穿在身上,就是一個正宗犀利哥的絕版形象。
而上身這間襯衫,要不是大腳哥照顧自己借給自己穿的,恐怕自己隻能是光著膀子幹活了。
沒辦法,在這幹了二十多天了,工資還沒發。不過吃飯還是不成問題的,最起碼每天紀飛都會發給每個人五十塊錢的夥食費。
這幫人幹的是體力活,下大力氣噴繪外牆。身上吊著吊索從三十多層能有百米高的大樓上直接吊著往下粉刷,不提危險性,隻是單單每天噴灑出來的塗料都能有上千斤重。所以飯可要吃好點,必須頓頓都要有肉,還要是大塊的紅燒肉。
所以穿好了衣服的於臣也顧不得吃什麼早飯了,慌忙從簡易小飯桌上抓了塊昨晚上吃剩下了的紅燒肉,一邊往嘴裏麵填著,一邊撕了塊衛生紙擦了擦手直接就往外走。
粉刷外牆,就要身吊在半空中進行,所以他們這一行又被戲稱為蜘蛛人,乃是建築行業中做的最危險的外牆粉刷業!
不過來錢也快,粉刷噴繪的牆麵都是按照平米計算的,當然分到他們的頭上都是按照清工來計算的,刷一平米八塊錢,幹得多賺得多,隻要驗收合格,立刻給錢。一天噴個百八平米的,就是千把塊錢到手,更何況還不止百八平米的,所以於臣雖然混到了這種地步,但是架不住賺得多,於是也就在這裏留住了。
不過大家都知道,工程是人家包工頭紀飛包的。整個新建小區12幢大樓,人家可是按照每平米四十五連工帶料包下來的。之所以到了他們手中八塊錢一平米,那是因為不僅僅要去了材料費和設備租賃費,紀飛說了,還要去掉他花錢請客走關係的錢。
人家是老板,人家說了算,給你多少你願意幹就幹,不幹走人。這個社會有活就不怕找不到人去幹,沒活幹的有的事,嫌棄價錢低你可以不幹,分分鍾紀飛就能從裝飾市場再找到幾個刷外牆的來頂缸。
因為原本狗子就是走投無路碰巧站在大街邊被紀飛招來的臨時工。直到有一天人手實在是不夠了,紀飛開車拉著他們又從裝飾市場旁邊的那條街拉了兩個人過來的時候,狗子才看見,原來那裏就是個人力市場。
很多手拿著個用破紙殼子上麵寫著瓦工木工的人聚集在那裏,就像是牲口一般的,等待著包活的老板到那裏去選人。
“你快點,磨磨蹭蹭的,我說你是不是還沒醒酒啊。臥槽,你這一身的酒氣。待會你就在下麵遞料吧,可別上吊索啊!你這德行,上去了還不得被風吹跑了!”大腳哥就住在狗子隔壁,與大腳哥他們一夥同行的還有七八個人,他們都是一個村出來攬活幹的莊稼漢。人實誠,心眼好,對於臣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