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玥相信,即使是自己用同樣粗暴的嗓音怒吼這麼一句,肯定也沒有這個人喊出來的威力大。
隻見院門口站著一個身穿深青色褙子的中年婦人,兩隻眉毛立得高高的,左手叉腰,右手指著正翻滾成一團的幾個小丫鬟,周身散發著懾人的威嚴,不是陸媽媽又是誰?
這一嗓子喊出來,四個正打得火熱的人影立刻同時住了手,看著怒容滿麵的陸媽媽,雲霜風雪憤憤不平地鬆開了扭在一起的手,雲兒還背著陸媽媽的視線狠狠地擰了雪兒一把,顯然還沒解氣。
陸媽媽大步走進了院子,掃視著狼狽不堪的四個小姑娘,氣得直喘粗氣,半晌喝道:“你看看你們幾個,像個什麼樣子!?”
風兒是最慘的,本來就被凍得小臉煞白,此刻身上胡亂披著一條被扯得又髒又破的被子,嘴唇青白,身子瑟瑟地發著抖,又凍又嚇連話都說不出來。
雲兒臉上帶著兩條新鮮出爐的血痕,給白淨的小臉添了幾分猙獰,一雙眼睛還惡狠狠地盯著身前的雪兒。
被她盯著的雪兒頭發被扯得稀亂,袖子也撕開一個大口子,右手捂著左胳膊,顯然傷得不輕。
霜兒是最後加入戰團的,傷勢最輕,也好不到哪兒去,半邊臉到耳朵都被打得通紅,一隻耳墜子已經不知道被扯到哪去了。
盡管如此,四個小姑娘還是壁壘分明地相互怒視著,很顯然,如果不是陸媽媽及時趕到,她們非得打個你死我活不可。
陸媽媽深深吸了口氣,走到淩玥麵前行了個禮:“奴婢問七姑娘安。”
一向和氣的淩玥少見地沒有搭話,問她安?院子裏鬧成這個德行,誰能安啊?
見淩玥的麵容是從未有過的冷,雲霜風雪才真的有點害怕了,雲兒機靈,趕緊跪了下來:“姑娘,奴婢知道錯了,要不是雪兒她——”
剛開了口,陸媽媽就猛地回頭喝斷:“閉嘴!”
這一嗓子把四個女孩齊齊嚇了一大跳,雲兒低了頭不敢再說,其餘三個也立刻跟著跪下了。
陸媽媽直起身,板著臉,話卻是對淩玥說的:“姑娘年紀還小,有些事情顧不到也是正常的,隻是這院子裏鬧得雞飛狗跳,讓別人聽見了成何體統?”
淩玥眉頭微蹙,聲音波瀾不驚,卻是透著一股隱隱的冷意:“媽媽這是教訓我,不會管教下人?”
沒想到向來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淩玥竟然頂嘴,陸媽媽微微有些訝異看向了淩玥,頓了片刻才說道:“奴婢並不敢這樣說,隻是這些丫頭在姑娘院子裏打架,姑娘總該叫人拘束著些才是。”
淩玥冷笑:“這話說得糊塗,我叫誰來拘束她們,連媽媽都要當著她們的麵給我沒臉,誰會服我,誰會聽我的話?”
真當她是軟柿子了,她的院子想進就進,吼了兩嗓子才過來給她請安,當著丫鬟的麵就教訓她,這個陸媽媽還把她當主子嗎?
陸媽媽被斥得無話可說,隻得忍氣低了頭:“姑娘教訓得是,是奴婢一時情急,逾矩了。”
淩玥沒看她,緩緩走下了台階:“今兒是我,就算了,若是當著別的主子的麵,你也這麼沒規矩……陸媽媽,你這媽媽估計就做不成了。”
陸媽媽憋得一口氣上不來,隻好緊緊抿住了嘴,跟著淩玥走到院內。
淩玥走到一溜跪著的小丫鬟麵前,掃視了一圈,說道:“陸媽媽,你是太太身邊的人,你倒是教教我,丫鬟當著主子的麵打架,該怎麼辦?”
有了剛才的經驗,陸媽媽斟酌了一會兒才慎重地開口:“按規矩該打板子,再攆出去才是。”
四個小丫鬟聽到這一句,頓時嚇得哭出聲來,風兒更是膝行上前,不住地給淩玥磕頭:“姑娘,今兒的事都是奴婢的不對,求姑娘發發慈悲,要打要罰,就隻罰奴婢一人,雪兒是無辜的,不要攆了雪兒啊!姑娘——”
陸媽媽翕動著嘴唇,看樣子很想斥責風兒,瞅了眼淩玥又閉上了嘴。
似乎沒聽到風兒的哭訴,淩玥繼續說道:“按理說,你們都是太太送來的人,無論是好是壞,都不該我來管教——”
這話還是說給陸媽媽聽的,陸媽媽哪裏聽不出來,忙道:“既然太太把她們給了姑娘,她們就是姑娘的人,姑娘隻管處置便是。”
瞟了陸媽媽一眼,淩玥忍不住冷笑:“媽媽說的這是哪裏話?她們的身契都在太太那兒,我怎麼能攆她們出去?”
一番話說得陸媽媽啞口無言,淩玥又將目光投到風兒等人身上:“若是把你們送回太太那兒,一來太太肯定不能輕饒你們;二來麼,我這裏沒人使喚,少不得又要太太費心,倒是不大妥當。”
從她的話語裏聽出一線生機,風兒趕緊磕頭:“姑娘是奴婢的主子,要怎麼罰奴婢都認!隻求姑娘留著奴婢的小命,奴婢還想好好伺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