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片刻,一個悅耳的聲音從對麵飄了過來:“呃……我怕被人發現。”
淩玥吹滅了燈才發現,這個舉動很容易讓男人誤會,她倒是很想對霍焰解釋一下科學,比如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氧氣的減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燃燒的火就是消耗氧氣的罪魁禍首。所以她才會吹滅油燈。
可是這番簡單的道理,她要怎麼跟一個徹頭徹尾的古代人說清楚?
黑暗總是能給人安全感,而兩人之間尷尬的沉默,也因為黑暗的到來而自在了許多。
霍焰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肩上火辣辣的痛似乎也減輕了許多。少了光亮,他也不用擔心自己總是不自覺地看向她,這樣似乎更好一點兒。
不過很快,事實就告訴他,他的想法大錯特錯。
的確在黑暗中看不清淩玥嬌豔俏麗的臉龐,可是隨著眼睛失去了作用,其他的感官卻似乎更加的敏銳。他可以清楚地嗅到少女身上淡淡的芳香,似有若無地繚繞在鼻端,繞得人心神不寧。
耳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淩玥在調整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可是在這個狹隘逼仄的地窖裏,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姑娘怎麼會感覺到舒服呢?
如果不是他強行把她拉上馬,或許她就不會受到連累,或許此刻的她會和其他少女一起,在草地快樂地玩耍。想到這裏,霍焰隻覺得心底有些愧疚。
理智告訴他應該休息一會兒,養足精神才能應對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可是情緒卻總是穩定不下來,越來越煩躁。
淩玥剛剛清理幹淨身下的小石頭,打算躺下休息,就聽見對麵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
“淩玥,你為什麼不害怕?”
淩玥一頓,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怕?”
她應該害怕什麼?怕她會被抓住,怕她會被殺死,還是應該害怕此刻的黑暗,以及即將到來的不可預知的命運?
老實說,她一想起這些問題也會覺得恐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隻要跟他在一起,她的恐懼就不由自主地消散了。
似乎,他就有這樣的魔力,可以給她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安心感。
半晌,霍焰悶悶的聲音才傳來過來:“不怕就好。”
她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子,似乎總是做出一些膽大妄為的事,說她不知天高地厚吧,可是卻從來沒有闖出什麼大禍,說她任性嘛,可有時候又那麼聰慧懂事。
連匹大馬都不敢騎的女孩子,卻敢在被追殺的緊急時刻,從容鎮定地給他拔出箭頭,處理傷口。
他難以抑製自己內心的好奇,忍不住探求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察覺到他的沉默,淩玥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我當然不害怕啦,因為我跟你在一起啊,你身手那麼好,當然不會讓我受傷了。”
她是見過他出手的,那次他把她從馬蹄下救出來,那驚人的速度和力度,可不是蓋的。
霍焰不語,半晌才說道:“你放心,我會保護你。”
淩玥心裏一驚,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別扭呢?
是……承諾?
算是承諾嗎?
感覺到氣氛危險地在升溫,淩玥立刻轉移話題:“哎對了,我還沒問你,為什麼會選擇這個院子啊?”
剛才她出去偷東西,才發現房舍裏一個人都沒有,可是霍焰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有點兒沒習慣她轉換話題之快,霍焰停了片刻才解釋道:“現在是午飯時間,這家煙囪裏卻沒有煙,大門也緊閉著,所以我知道這家沒人。”
“是這樣啊……”淩玥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早就知道霍焰心細如發,沒想到連這個小細節都沒有放過。
雙手放在膝蓋上支著小臉,淩玥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著星星般的光芒:“霍焰,追殺你的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殺你?”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得淩玥幾乎以為他都不會回答了,許久霍焰才說道:“無非是因為朝廷裏的事。”
“……”聽得出來,霍焰不想多說這件事,淩玥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雖然快到夏季了,地窖裏卻還帶著冬季殘餘的冰冷潮濕,淩玥坐得久了,隻覺得冷意一層層地沁上來,她不由得蜷緊身體,伸手嗬著熱氣。
“你很冷嗎?”聽到她發出的哈氣聲,霍焰忽然問道。
淩玥用裙子包好雙腿,才說道:“有一點兒。”
霍焰伸手摸了摸四周,地窖裏唯一的一堆稻草被他占領了,她柔弱的身體能受得住凍嗎?
“你來這裏坐。”用沒受傷的手支起身體,霍焰不由分說地要把這唯一的暖和地方讓給淩玥。
雖然看不到他的動作,可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淩玥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了。
“你身上有傷,趕緊躺下。”淩玥向他的方向伸出手去,企圖阻止他的自虐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