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光譽本就對淩玥親情淡薄，再加上上次淩玥當麵拒絕了他，父女兩人近來更是形同陌路，常常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次。
淩玥很清楚淩光譽是個什麼樣的人，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能丟在鄉下幾年不聞不問，直到淩老太太死了才接回京城發喪。淩慧蘭出了醜事，他想到的隻是自己顏麵盡失，毫不留情地將淩慧蘭從家譜中除名。淩慧萍被二太太送到清靜庵，他更是漠不關心。這樣的父親，對於淩玥的事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呢？
二太太想必也是猜透了淩光譽的心思，才會跟淩光譽商量淩玥的婚事，一個庶女，而且是個跟他們夫妻不是同一條心的庶女，隨便把她給人做個姨娘也沒什麼不好，丟出去就不用管她死活了。
再加上二太太那張嘴，淩玥不用費心思猜想，就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是啊，淩光譽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他又哪會在庶女的身上費心思？
桂姨娘看著淩玥平靜的臉，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些：“姑娘，可是有了什麼法子？”
這個淩家七小姐雖然是庶出，可是她的心思，她的手段，她的能力，桂姨娘是再清楚不過的，如果沒有淩玥，桂姨娘又怎麼會有今天的好日子呢？
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淩玥從孩子身上移開目光，看向了桂姨娘。
“姨娘，你進府的日子也不短了，我不能一輩子護著你們娘倆。往後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
桂姨娘一怔：“姑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怎麼聽都覺得這話很不對勁，淩玥這話，怎麼好像是在交代後事？
淩玥看著桌上的燭火，淡淡地說道：“我要離開淩府了。”
盡管心裏有了準備，桂姨娘還是覺得心頭一下子壓了塊大石頭，嗓子不免哽咽了起來：“姑娘……”
回眸淡笑，淩玥安慰般地說道：“姨娘是個聰明人，如今又有了這個孩子傍身，在府裏也算是站穩了腳跟。老爺和太太不待見我，我跟姨娘走得近，老爺不見得有多高興。”
上次淩光譽衝淩玥大發脾氣，不就是因為懷疑到桂姨娘和淩玥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以後我不在淩府了，對姨娘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聽著淩玥平靜的聲音，桂姨娘終於忍不住墮下淚來，淩玥都要被二太太送給薑榮做侍妾了，可是此刻的她，卻還在記掛著別人。
這麼好的女孩兒，怎麼命運卻如此坎坷？
“姑娘您別說這樣的話，桂雲有今日，都是托賴姑娘的福——”
淩玥擺擺手，示意桂姨娘不要說下去了：“我隻是給你引個線罷了，姨娘不必放在心上。”
見她如此施恩不望報，桂姨娘心裏更加難受了，她擦了擦眼角，勉強說道：“姑娘先不要說這些，老爺那邊，我會盡量替姑娘說話的。”
淩玥笑了笑：“不用了，你替我說話，隻會讓老爺更疑心你。何況……”
她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仿佛帶了點兒自嘲：“何況我的婚事，總是要老爺和太太做主的。”
以前她心裏有霍焰，總以為自己不會像那些古代閨秀一樣身不由己，可是現在，她清醒了，她冷靜了，卻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麼錯誤。
原來，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罷了。
桂姨娘雖然得淩光譽寵愛，可是寵愛不是敬愛，淩光譽怎麼可能會聽她的話？再說庶女的婚事，哪裏輪得上一個姨娘置喙？
桂姨娘也想到了這一層，一時無語，隻是看向淩玥的目光越發複雜。
憐惜，無奈，擔憂，桂姨娘也是做姨娘的人，又怎麼不知道姨娘的苦楚？更何況，淩玥要嫁的還是薑榮那樣一個無賴。
淩玥似乎沒看到桂姨娘的眼神，伸手輕輕替孩子掖了掖被角，若有所思地說道：“等太太打發了我，怕是就要騰出手來對付你了，姨娘，你可要多加小心。”
桂姨娘的心不由得沉了一沉：“姑娘，我記下了。”
最後看了一眼依然睡得酣香的孩子，淩玥起身離去。
或許在淩府裏，隻有桂姨娘一個人，還值得她親自來告別。
所有人都擔心她的未來，可是沒人知道，她早早就做了決定。
早就該離開淩府了，隻是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到來。
……
次日一早，就有丫鬟來傳話：“二太太請七姑娘過去。”
正在給淩玥梳頭的綠柳聽到這句話，手中的動作不由得停住了。
小荷拉了丫鬟去探口風，綠柳俯下身，低聲在淩玥耳邊說道：“姑娘，昨兒晚上奴婢和小荷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淩玥聽得出這話裏的暗示，她微笑著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