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給我一刀(1 / 2)

絡繹不絕的香客,彙成一道密實人流。

屠戶少年夾在當中,有如一葉隨波逐流的滄海浮萍,先是穿過廟門,接著飄過功德橋,最後在擁擠的正殿門前廣場來回打旋,一會被擠到東,一會被推到西。

少年雖生得瘦弱,卻有一膀子不俗力氣,隻是香客當中以年邁老人居多,少年不願與他們推搡。

被人群一路推著走的屠戶少年,行過廣場中央倒懸的銅鍾時,忽覺背心不知跟什麼東西撞在一起,進而受力擠壓,觸感竟有種說不出的綿軟舒服,像是兩團飽滿的糯米糍粑。少年心頭沒來由一陣微微蕩漾,驀然回頭,正與一張纖毫畢現的少女臉龐,鼻尖相撞。少年觸電般向後縮了縮脖子,這才看清眼前少女容貌,小聲喚道:“雙雙姑娘。”

此時幾乎與楚不折肌膚相親的紅衣少女,臉色有些難看,幽幽問道:“軟嗎?”

屠戶少年有些懵,茫然望向少女那雙翦水秋瞳,目光愣愣下移,從眼睛看到鼻尖,又從鼻尖看到嘴唇,最後,鬼使神差落到少女那對與自己背心向抵,日漸豐滿的胸脯上。少年臉色一紅,心裏有些發虛,“軟什麼軟,什麼東西啊,我不知道啊。”

紅衣少女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不知道?不知道你臉紅什麼?楚不折,我原以為你是個老實人,現在看來天下烏鴉到底是一般黑的。”

屠戶少年臉更紅了。

紅得火辣生疼。

驚慌失措的屠戶少年,來不及拿手捂臉,趕緊轉回頭,不敢再看少女。所以少年沒有看見,就在他回頭瞬間,看似生氣的少女,臉色也有些微紅。接著伸手去推少年脊背,想將二人分開。

屠戶少年會意,雙手不停向兩側扒拉,盡量向前移動。可人群實在太過密集,二人身體每每分開一道間隙,周圍香客便推擠過來,使他們再度撞在一起。少女比少年矮半個頭,溫熱的鼻息正不輕不重地撲在少年頸後,原本要發力向前推擠的少年,隻覺身子一下子酥了,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反複幾次後,這雙少年少女的臉就更紅了。

二人便如此前胸貼後背,一路行至大殿門口。前頭香客紛紛湧入殿內,少年身前這才豁然開朗,堪堪與少女分開。

屠戶少年長出一口氣,仍是不敢回頭去看少女,徑自抬腳,準備走進大殿。

可他一隻腳尚未跨過大殿門檻,便有一守門僧人,從斜刺裏快步走來,攔住去路。

屠戶少年知道寺廟規矩繁多,生怕自己什麼地方做錯犯了忌諱,故而不敢擅自逾越,老實收回懸停半空的腳,駐足門外。

少年這一停,弄得原本好不容易與他分開的紅衣少女,腳下一個踉蹌,又與少年背心,撞了個“滿懷”。

這位來自鳳銜樓的年輕稚婢,不知是羞是惱,臉色一直紅到耳根,一拳一拳捶向少年脊背,氣罵道:“楚不折,你……你是故意的!”

屠戶少年百口莫辯,隻能任由她打罵。

那位中年守門僧人,目光凝注少年腰後屠刀,轉而望向少女腰畔短劍,輕歎一聲,雙手合十,沉吟道:“佛門乃清淨之地,還請二位施主解下刀劍,再行入內。”

屠戶少年反手握住刀柄,遲遲沒有開口。一來他並不想壞了此地的規矩,二來宋屠曾有叮囑,吃飯的家夥不能輕易離身。一時有些為難。

犯難之際,紅衣少女忽然扒開少年,擠上前來,笑眯眯道:“大師父,他是殺豬的,屠刀可以說是他的命根子。我呢,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這短劍不過看著模樣討喜,隨意佩戴把玩罷了,便與尋常玉佩無異。大師父,您就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吧。”

守門僧人搖了搖頭,道:“佛門有佛門的規矩,破不得,壞不得。”

紅衣少女伸手拽住僧人袖袍,左右晃了晃,故意把臉湊近,柔聲道:“大師父,都說佛門大開方便之門,我們此來隻為聽經焚香,在佛前虔誠叩拜,添上一份香油錢。我想,佛祖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也不會忍心將我們拒之門外的。”

素來奉行男女授受不親的守門僧人,不停縮手,想收回袖袍,可少女死死拽住,掙脫不得。最後他索性閉上雙眼,沉聲說道:“施主不必多言,世間殺戮罪孽,皆由刀劍而起。兵器入殿,殺業隨身,如此一來,勢必汙染今日傳道講經之盛會,此乃天大的罪過啊。”

紅衣少女聞言,一下甩脫僧人袖袍,隻聽刺啦一聲,直扯下半截袖管。她一手叉腰,一手按住劍柄,眼神慍怒,“你這大和尚,好沒道理!本姑娘好心來捧場,你卻將我拒之門外,難道這就是佛門的待客之道?什麼兵器入殿,殺業隨身,這話又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將我們當做隨意殺人的盜賊土匪了?”

守門老僧看著少女手中那半截袖管,有些心疼,喃喃吟道:“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