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囚非小事,尤其是在這麼敏感的時候。
蕭如月擱下筷子,手裏頭捏著瓷調羹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動著白粥,眸中思緒飛速閃過,隨即都消失不見。
“主上因劫囚之事勃然大怒,早朝這會兒還沒散呢。”銀臨說道,滿臉的擔憂。
蕭如月看了她一眼,繼續沉吟著,努力想要想通其中的關節。
劫囚之事,會是什麼人做的?
是宇文驍麼?還是宇文成練?
大將軍的話,應該不會。他若是要反,登高一呼即可,何必多此一舉劫什麼囚?再說,以他的雷霆手段,想封住柳原這種人物的嘴,絕不會是劫囚,而是會直接下狠手,讓柳原與那位荊州刺史一道歸西,也不會留下荊州通判這麼大一個證。
事情倘若是宇文成練做的,這目的就直白了,直直是衝著柳原去的。他如此大費周章定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或者說,是為了某個別人誰也代替不了的目的。
是什麼事情重要到,讓他不惜劫囚也要把柳原帶走?而且還把荊州刺史滅了口,卻唯獨留下荊州通判?
不對,這不對。
蕭如月追問道:“劫囚具體是怎麼發生的?何時,在何地被劫?對方來了多少人,身手如何,隨從官兵侍衛損傷多少?”
銀臨備她猛然問了這麼多,仔細回想著朝上傳下來的話,一一轉述。
“是前兩日的夜裏出的事押送官軍早就算好那些人會夜裏來襲,早有防備,但不曾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方暗中下毒,連驛館裏的驛丞、馬夫等人,連同馬匹全部中招,反應過來為時已晚。對方派來十幾個黑衣蒙麵的高手,個個身手不凡,他們沒殺官兵,而是綁了柳原等三人,當著眾官軍的麵殺了荊州刺史,又刺傷了,而後帶走了柳原。官軍與驛丞等人,等到天亮才恢複意識,馬夫從後門爬出去呼救,這才由路人報給衙門,一麵找了大夫,一麵送來六百裏加急文書。”
蕭如月聞言皺眉。
她總覺得事情有哪裏透著古怪。
若是宇文成練劫囚,搶走柳原是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大張旗鼓帶走了柳原,怎麼可能隻殺了一個荊州刺史滅口?那二三十個官軍一旦恢複力氣,可不是好對付的?他真的大可不必留下荊州通判那個活口的。這不合理。說他是良心發現不傷害無辜?鬼想信宇文成練這種人還有良心。
若說半夜劫囚之事是宇文驍做的,他殺了徑自刺史卻留下荊州通判,也不像是運籌帷幄的大將軍會做出來的事情。他若想殺人,更不會留下活口給人以把柄。
她總覺得,這次劫囚目的不單單是要帶走柳原、殺個荊州刺史那般簡單,更像是……要故意做給人看的。
蕭如月腦子裏靈光一閃,驀地想起更重要的事:“對了,今日朝上還發生了什麼大事?”
若單單是因為有人截殺了荊州刺史、劫走了柳原,朝會不至於到這會兒仍未散的。定是還有更大的事情發生了。
銀臨目光躲閃,看樣子真的是了。
“還有什麼?說。”
銀臨不敢再遲疑,照實都說了。
“今早天一亮,城中坊市之間皆張貼了所謂的檄文,檄文以魏王的口吻自述,稱他從未有謀反之心,一切的一切,皆是遭有心人陷害,希望君上看在血緣至親的份兒上,給他一個洗清罪名的機會。不要禍起蕭牆骨肉相殘。”
又把那檄文背了幾句,當真是情真意切。
蕭如月聽完不禁冷笑。
如今證據確鑿,隻差捉拿他這個罪魁禍首歸案,宇文成練卻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什麼遭人陷害,這豈不是在指桑罵槐,說是君上在背後操縱三司給他羅織罪名?
還說什麼看在血緣至親的份兒,莫要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讓骨肉相殘,他還想打著皇叔的旗號到什麼時候。
有心人,哪裏來的有心人?他說的是在背後指使他做這一切的,那兩個有心人吧。說的冠冕堂皇看似很有道理,卻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若是心中無鬼,當初何須帶著人拒捕逃跑?當真是冤枉的,王府之中的無數珍品如何解釋?他說他是冤枉的,難不成這麼多年來黨同伐異排除異己的,全都是別人做了栽贓給他的?這個栽贓也太費心費力了。
這一樣一樣,哪個不是在自打嘴巴?
一大早就被這番言論惡心到,蕭如月徹底沒了胃口,讓綠衣把東西撤下。
綠衣遲疑了片刻,“娘娘,你要不多吃兩口吧?”她的樣子頗為擔憂。
見到娘娘臉色變了,她哪裏能不擔心。
蕭如月衝她微微笑著搖搖頭,“無妨,晚些再吃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