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逍唱完半首,一看台下聽眾,均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眼神裏甚至還有對她的畏懼,頓覺無趣,長歎一口氣,老頭子似的背著手,仰天自嘲道:“此世間,無人懂我,也無人願意懂我……”
她沒有注意到,跪倒俯身的人群中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緩緩站起來,他衣著破爛但是仍將自己的頭發整整齊齊地用一根破帶子梳著,可偏偏腦瓜頂上有一搓頭發頑皮地跳出束縛迎風而立,他目光澄澈有如初生稚子,微微一笑,嘴角還有兩個梨渦,讓人一見就忍不住想要親近。
“你,你怎麼能站起來,對神女如此不敬……”一旁有人偷偷去扯他的衣角,低聲警告,神女再如何發瘋那也是神女,怎麼能容許他這樣的小乞丐褻瀆。
少年卻置若未聞,他隻是專注地看著台上高高站立的神女,那個身影淩駕於萬民之上,去讓他覺得十分孤獨,於是少年緩緩啟口,接著神女的曲調高聲唱道:“十八彎啊九連環——十八彎九連環——”
顧長逍愣住了,為什麼這世上還有人會唱這支歌?她緩緩看向聲音的來源,麵容精致的少年穿著打滿補丁的可笑破衣,神情專注得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在朝聖,聲音飽含情感,更重要的是——
他和顧長逍一樣,沒有一句在調上。
顧長逍被感動了,世界上怎麼會有和她一樣厚顏無恥、自視甚高、在一眾橫眉冷對中都能泰然自若縱情高歌的人?
這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這是為她量身打造的、第一無二的知音,她被他歌聲裏的神情和執著所打動,她發誓,哪怕下一秒這少年開口要帶走她,她也會義無反顧地跳下高台,背叛世界,和他遠走高飛。
少年抬著頭,清澈的眼睛凝望著她,像是覺察到她的想法似的,一曲唱罷之後,少年微微一笑,高聲問道:“你願意和我走嗎?”
眾人嘩然,都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少年竟然敢如此大膽,當眾褻瀆神女,請求神女和他私奔,這著實是大不敬之罪。
可眾人還來不及憤怒,就聽見他們敬愛的神女也一樣高聲回答道:“好啊。”
好啊,這兩個字仿佛沒有什麼分量,也不需要思考,說得如此隨意,卻如此斬釘截鐵。
隨即眾人抬起頭,就見神女一襲紅衣,仿佛深秋時節一片飄零楓葉一般,輕盈地踩著微風從高台上一躍而下,徑直往少年大敞的懷抱飛去,最終被少年堅實的雙臂緊緊抱住。
“警告,警告,請您遵循係統設定劇情,不得擅自更改,否則係統將對您進行懲罰,警告,警告,請您遵循係統設定劇情……”
顧長逍沒管意識裏那個冰冷又嘈雜的聲音,也沒有理會它赤裸的威脅,她隻是仔仔細細端詳了少年一番,發現他的長相也著實符合自己的心意,更加高興起來,也不管旁人如何痛心如何震驚甚至是憤怒。
拉著少年就要從人群中大步離開,可剛邁出一步,立刻有一股針紮一樣的疼痛穿刺著她的經脈,並且愈演愈烈,大有顧長逍不停下腳步,便要顧長逍經脈爆裂而亡的架勢,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顧長逍已經冷汗淋漓,但她臉上卻還掛著笑意,眼睛裏還有壓抑著的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