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幹的?”我問。
順手搖開了車窗,外麵的夜風吹進來的時候,我整個仍舊處於一種說不清的朦朧狀態。
“你記得初二那年嗎?那年上學期,我還是比較開朗的,然後,寒假回來的時候,已經變了個人似的。那時候,應該是你最恨我的時候吧?”她說。
那時候,我對她的恨其實是輕微的。
因為,比起陳濤和父親,她實在算不上是壞。
隻是,那年寒假,她確實跟變了個人似的。
當時她跟陳濤都是在縣城裏讀書的,而我是在鄉鎮上讀初中,除了歇大周和放假,幾乎沒有交集。
初二開學前,陳婷還有說有笑的,隻是那年寒假她似乎就比較排斥回家了。我還納悶她為什麼歇大周都不回家,直到臘月二十七的時候,陳濤才將她從外麵拽回來。
回來之後,人就變得不怎麼說話了。
而且,動不動的就看我不順眼,常常沒事找事兒的罵人。
那時候,我以為她青春期的叛逆,
現在想來卻不是那麼簡單。
“還記得咱們鄰村那個叫陳天碩的嗎?”她問。
“沒什麼印象。”我說。
“你當時就自己一個人溜達,能認識誰啊。”她有些鬱悶的點了根煙,手很是老練的放在車窗上彈著煙灰。
“是他?”
“恩……他比我高一級,也在縣裏上學,初二上學期,第一次歇大周的時候,他說他哥們買了摩托車,要用摩托車載著我回家。那時候小,不懂事兒,就跟著他和他哥們,騎著摩托車往回走。就是那個果園……”她的手抬了抬,用煙頭點了點不遠處那大片的果園。
我看過去的時候,漆黑一片,隻能看到夜色因為果葉的濃密,而更深了幾分。
“那個果園主的兒子,跟他們玩得很好,叫李超。當天回來之後,陳天碩和他哥們就載著我去了果園。果園裏有個平房,裏麵有三間小屋。我記得門口還養著一條大黑狗,跟當年我藥死的那條黑狗很像。”她說。
表情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的平淡。
“他們三人買了啤酒,李超買了豬頭肉,我們四個就喝酒吃肉。開始的時候,很開心。陳天碩講他在縣城跟著他表哥混的多牛逼,另外兩個就吹捧他。明明都是十五六的孩子,卻學著大人的樣子喝酒,現在想想真是挺搞笑的。”她自嘲著笑了笑。
“誰欺負了你?”我問。
“他們三個……”她說著,轉頭看向我。
我直視前方,餘光能看到她在看我。
“我酒量挺大,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發生的。你永遠不會知道那種被人按住手腳的滋味。完事兒後,第二天他們不讓我回家。到了晚上,他們就載著我回了學校。在學校裏還找人盯著我,怕我去報警。”
“你怎麼不找陳濤?”我問。
腦海中想著的卻是,三個男人欺負她的場景。
深夜的果園,
打罵與狂笑,
狗吠與輕風掃葉的嘩嘩聲。
“陳濤當時剛上高一,那時候他根本就不認識什麼人。可是,我還是跟他說了。結果,他被陳天碩打了。陳天碩有個表哥,在縣城裏很牛逼。他們把陳濤打了,說他無憑無據亂放屁。陳濤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壞的。從假壞,變成真壞。”
她說的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但是,從時間點上的轉折來說,她說的這些應該是真的。
“陳凡,沒有人願意變壞,都是環境逼的。當時我們家太窮,誰都知道咱爸賭錢,把家堵了個底朝天。誰都知道咱們家窮,還沒關係,就欺負人。如果自己再不爭氣,早被人家玩死了。
“你以為我跟陳濤去城裏上學時咱爸給的錢嗎?哼……他隻出了十分之一,其他的都是我跟陳濤去偷東西換的錢。
“發生那件事後,我跟陳濤覺得沒靠山不行,就開始四處找靠山。陳濤沒錢,誰都不待見他!他就跟條狗似的討好那些小頭頭,很多小頭頭都當屎一樣的看不起他。
“但是他從來沒放棄。人家耍他也好、玩他也好,他都跟人家湊在一起。慢慢的,他就變成了真壞。打架開始玩狠的後,別人才慢慢的開始看得起他。陳濤說,他有朝一日絕對會將陳天碩的屌割下來給我報仇!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陳天碩混的越來越牛逼,可我跟陳濤卻越來越慘。”
“……”我聽後,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割腎的錢,並不是為了陳濤上學。而是為了給人家賠償。當時陳濤捅了人,對方割了半個脾。那個人就是果園的李超。李超當時跟著陳天碩在城東混,陳濤在城南,兩邊打架。陳濤知道李超也是欺負過我的人,狠了心的就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