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即到年下，草草給顧準定了個日子，便要抬棺出殯。
出殯的前一晚，顧長君扶腰到了前廳，想為顧準盡最後一份心思，卻不想，見到了書嬈。
書嬈很像她，一雙美目，顧盼神飛。
或者，是她一直很像書嬈，所以才得薑無垂青三年。
顧長君警惕地向後一退，道：“你來作甚麼？”
書嬈眼中波光流轉，一步步地逼近了她，最終視線鎖在了她隆起的滾圓小腹上。
她一伸手過來，顧長君腳下一扭，便疼得跌倒在地。
書嬈咯咯笑了兩聲，卻不再有所動作，轉而撫摸著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真是造化弄人啊！”
“顧準當日為了姐姐，竟還想要取我性命，隻是可惜，今日躺在這裏的，竟會是大司馬……”
書嬈咯咯笑了兩聲，極為敞懷模樣。
顧長君心中咯噔一下，攀著門框緩緩起身。
“姐姐還不知道罷？也是，堂堂大楚戰神，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她哀歎了一聲，似乎真為顧準的死而惋惜。
書嬈繼續說道：“可惜啊，顧準生前護不住你，死後，也一樣……”
顧長君尚未反應過來之時，書嬈已然轉身，疾步朝著那漆黑棺木撞去，口中大聲呼喊著。
薑無趕來時，書嬈麵容扭曲，躬身倒在地上，身下淌了一灘血跡，而顧長君，則是扶著門框，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兒滾落，像是才剛使了極大的力氣。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發生了什麼。
“顧長君！”
他低喝一聲，腳下踢翻了炭盆，那燒得正旺的木炭便直直衝顧長君滾去。
火星子濺到顧長君的腳背，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薑無的話釘在了原地。
“儲妃顧氏，謀害皇嗣，傳孤喻令，將其收押，不許任何人探視。”
薑無打橫抱起書嬈，從顧長君身邊掠過時，險些將她撞倒在地。
她拉扯住了薑無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後一線希望，“阿無，我沒有害她，你信我……”
心底攪起激浪千層，薑無眼刀子剜了過去，不由分說地定下了她的罪孽：“不是你，難道還是她自己害自己的孩子麼？顧長君，書嬈她不是你，沒有你那麼狠辣。”
說完，也不給顧長君辯解的機會，讓人連拖帶拽地將她拉了下去。
顧長君已有八月身孕，孤身倒在顧家後院的柴房裏，寒冬臘月的，涼意直從腳底竄遍周身，連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禁鬧騰起來。
疼得無法，她勉力喊了幾聲，卻聽到隨侍太醫皆被薑無傳召過去，隻為護著書嬈的消息。
“您也不想想，這太子殿下寵著誰，誰就是個東西，太子不樂意見著你了，您今天就是死在了這裏頭，太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奴才勸您啊，還是安分些，也別想著什麼孩子了，太子可是儲君，將來的天子，要多少孩子沒有，您又何必現在來惹他老人家不高興？”
話語如刀，狠狠淩遲著她的心。
她若是死了，薑無可會回頭看她一眼，餘生會否記得她？
不會！
所以她不能死，她的孩子也必須活著。
顧長君用手臂撐著爬到了門後，連連拍著那扇門，吼得聲嘶力竭，“薑無——”
屋外的人似乎走了，連嫌惡她的話語也消失得幹淨。
顧長君雙手被門上倒刺勾得血肉模糊，終於也是失了力氣，癱軟在地。
“砰——”
屋門被踹開，薑無逆著光進來，將倒在地上了無生氣的顧長君攬抱在懷。
“阿無，書嬈的孩子不是我害的，我沒有推她。”
他愣怔了片刻，道：“我知道，她如今沒事兒了，你乖些。”
顧長君還欲說些什麼，卻再沒有了力氣，歪著頭便倒在薑無懷中沉沉睡去。
薑無抱著她的手微僵，良久後，方才輕聲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