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君拉著書嬈一起縱身跌下了城牆,身體直直往下墜去。
她不管,別離滋味兒,不能隻她一個人嚐。
“顧長君——”
事發突然,薑無暴喝了一聲,腳下幾步躍過去,匆遽伸出了手,卻連她的衣角也沒抓到。
書嬈嚇得魂飛魄散,兩人跌落下來之後,顧長君便鬆開了她,任她承受著等待死亡的焦慮。
城牆曆經風雪拍打,用來排水的石沿口那裏不知何時卡了一個凸起物什,書嬈慌亂中抓到,方止住了下墜趨勢。
然而顧長君卻是拚了命要弄個魚死網破。
凜冽寒風呼嘯襲來,將她單薄衣裳吹得獵獵作響,顧長君索性閉上眼,連痛楚也感知不到了。
霎時間,底下尖叫聲響起,哄亂鬧作一團。
“皇上救救妾身。”
聞言,薑無的心驀地一沉,俯身向下看去,指腹按在石牆上,已然磨得血跡斑斑。
張嵐早有準備,在顧長君尚未跳下之際,便已在底下備好了一應鋪墊之物。
城牆不高,又有張嵐接著,以故顧長君摔下來之時,竟是還有稍許疼痛意識。
將書嬈拉上來後,薑無再顧不得其他,提腳便衝了下去,從張嵐懷中接過顧長君,直奔皇宮而去。
書嬈惱得不行,太醫俱是被叫去照料顧長君,而薑無對她,甚至連一句關懷也無。
顧長君傷勢不重,隻是到底傷筋動骨一百天,她一心求死,薑無無可奈何之下,按住她,用了繩索將她捆了個結實。
待她睡下之後,薑無命人將政務悉數搬了過來,一人守在顧長君的榻前照拂。
才剛生產,便曆了許多事情,顧長君情緒起伏太大,又受風寒侵蝕,半夜裏竟開始發起高燒來。
她像是做了一場夢。
春風十裏,她顛沛輾轉,流落風塵,彼時的顧長君,還是玉嬌樓內花魁,輪指撥弦,不知醉了多少風流客。
隻有薑無,一眼看出她眼底寂寞,聽出她孤寂心思。
他說,不管世人怎麼看待,他要給她一個棲息之處,護她冷寂寒冬。
可笑後來,她的生母為斷她念想,連偽造兩人血緣之事也說得出來。
她連人倫綱常也不顧了,最後換來的卻是薑無圖謀已久的複仇真相。
“薑無,我恨你!”
話語輕忽,可就坐在她榻前的薑無卻聽得清楚明白。
從宮娥手裏接過藥碗來,薑無置若罔聞般,照舊細心給她盡數喂了下去。
指腹摩挲著她的唇角,他道:“你恨我?顧長君,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當日,皇後說他是她的胞弟,薑無何曾不飽受著倫理折磨?
得知真相之時,明知道她就是仇人之女,他卻還是狠不下心來。
他哪裏就比她好過了呢?
薑無足守到了天明上朝時候,方才離開。
顧長君幽幽睜開眼來,盯著薑無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兒。
薑無將書嬈拉上去的那一幕,是她昏迷前的最後一眼。
他始終,心底牽掛著的,是書嬈。
顧長君深吸了口氣:“替我解開繩子。”
小宮娥猶豫了幾番,還是不敢聽她話語,連連卻步。
書嬈進來,一揮手,將人悉數遣退了下去。
她揚唇笑道:“姐姐,可是沒人幫你,不若,我幫了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