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命之鏈(一) 落地哭三聲
李官勝(為了方便起見,從他出生時起就讓他使用這個名字)於1982年農曆八月初二出生在藍天省白雲市古城縣良田鄉桑葉村竹根隊。
由於擔心新生嬰兒還沒有滿月就夭折,所以按照當地的風俗,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從出生到滿月的這段時間一律被叫做“阿人(讀‘ning’音,相當於‘寶寶’)”。等到他們滿月時,他們才會擁有仙公兒、仙婆兒在定花根(後麵將有專門的解釋)時專門為他們起的名字(這個名字是可以隨時被改變的),還可以同時擁有按照他們的排行約定俗成得來的名字,也就是“阿弟”、“二弟”、“大妹”、“二妹”什麼的。有時候,約定俗成得來的名字將會跟隨他們更久,甚至有些人的兒子都讀初中了,村裏人還是叫他做“阿弟”。有什麼辦法呢,約定俗成嘛,他總不能說自己不是“阿弟”吧。
卻說竹根隊離古城縣縣城有十幾公裏,至今仍未通公路,基本上還是機耕路,而靠近村子四五公裏長的一段路,已經變成了田埂路──本來也是機耕路的,生產隊時期可以通過大型拖拉機。由於道路兩邊都是農田,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後,不但沒有人去修補,而且不斷地被道路兩邊田地的使用者蠶食,道路變得越來越窄,現在與田埂無異了,手扶拖拉機要通過都很勉強,稍不留意或者雨後,經常陷進路邊的田地裏,得出點錢找幾個人幫忙才能抬出來。
這個村子人丁興旺,長期以來習慣種植水稻和種桑養蠶。在李官勝出生之前,那時還是生產隊的時候,那裏田地也不算太少,加上水庫水充足,與鄰近的村子一樣,村民們的日子過得還勉強。但是,隨著人口的增加,田地還是那麼多,蠶繭價格時高時低,經常低於成本,有些人養了蠶後又倒掉,種了桑後又挖掉,所以收入很不穩定。除此之外,基本上沒有其他的掙錢門路。
近年來,年輕力壯的村民基本上都外出打工去了,有些人掙了錢回來,村裏接二連三地建起新屋,一般都是磚混水泥結構,即使隻建一層平房,也是磚混水泥結構,而且都是平直屋頂,這樣的屋頂又可以做地堂(曬場),需要時可以在屋頂上曬曬稻穀、曬曬花生,甚至辦紅白喜事時還可以在上麵擺十桌幾桌酒席。屋頂多出了這些功能,再也沒有人建設以前那種有斜坡屋頂的磚瓦屋了。
由於李官勝讀書費用昂貴,盡管有三個姐姐外出打工,仍不夠他一個人使用(花費),家裏住的還是幾十年前叔伯分家時得到的舊泥磚屋。
李官勝的父母都是解放初期出生的人,都很善良,很勤勞,很節儉,特別能吃苦,特別耐勞,特別老實。總而言之,他們的善良、勤勞、節儉和幹勁在遠近都是有口皆碑的。
李官勝的阿嬤(祖母)容金英和她那個時代的人一樣,不識字,不過很有幾分精明。他的父親李顯富隻有初小文化,但也像他的阿嬤一樣,有幾分頭腦。他的母親江秀蓮也是不識字的(這在當地很普遍),賣一擔薯藤也被人騙,而騙她那一元幾角錢的人同樣也是農民。這件事至今仍是村裏人的笑柄,讓李官勝想起來就恨得咬牙切齒,既恨母親的愚蠢,又恨騙她的人無恥,更恨村裏人的無賴。
在古城縣良田鄉,女兒遲早都要嫁到外村去的,最終還是別人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指望女兒養老送終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有兒子,不但意味著沒有人養老送終,更嚴重的是沒有人繼承香火。因此,李顯富和江秀蓮在接連生了兩個女兒後,就開始受到村裏人的嘲笑,連帶著容金英和李顯貴、陸桂芝也受人嘲笑,盡管李顯貴和陸桂芝生有一男一女。李顯貴、陸桂芝是李官勝的二叔和二嬸。
從李官勝出生前幾年開始,當地的土政策就規定,不論生男生女,一對夫妻一律隻準生兩個孩子。所以,他的父母在生了兩胎女兒後,為了生一個兒子,整天東躲西藏,結果第三胎、第四胎生下的又是女孩。然而,李官勝隻知道自己有三個姐姐,即李帶娣、李水婕、李木婷,不知道還有一個被遺棄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