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無助(1 / 2)

夏遇笙五日前剛滿三十六,散發戴冠,留著修得齊齊整整的胡須,一身雪白的長衫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他並不算魁梧,卻也還稱得上健壯,一雙深棕色的眼眸正漫不經心地看著來人。沉默半晌,夏遇笙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三人入屋關門。

“舅舅……”門一合上,居憶鳶便開了口。

“拂花居氏的事情,我聽說了。”夏遇笙的語氣淡淡的:“無涯她……沒能活過來吧?”

居憶鳶垂下了眼眸:“母親確實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整個居府活下來的,隻有我和文荷依。”

“這都是命啊。”夏遇笙悲憤地搖搖頭:“當初無涯鐵了心要與居念結成連理,哪怕是做妾、哪怕是整個臥雪山夏氏無人祝福,無涯這丫頭還是去了拂花,如今,她也葬身於拂花了。”

“是……母親在居府受過文荷依不少的刁難,但都沒有離開父親。”居憶鳶上前一步,水靈的眼裏泛起一絲急切:“母親是被青煌鬱氏所害!是被鬱氏活活燒死在府裏的!”

夏遇笙猛地抬頭,原本哀切的神情登時化為警惕與畏怯:“休要胡說!”

“並非胡說,這是千真萬確的!”夏遇笙懼怕的目光、驚惶的口吻讓居憶鳶本就失落的心底騰起一股絕望,她忍不住高聲嚷起來:“舅舅,莫非你也相信鬱氏的那些鬼話嗎?不信血焰之主就會自焚而死?”

“無禮!”夏遇笙從沉香木扶手椅上站起身,細長的雙眸瞪大了些。一襲白衫貼在他的身軀上,隱隱顯出他略發福的身體:“我乃弄蝶湖水月掌門,習的是禦水之術,怎可能俯首於血焰之主!”

“既然如此,舅舅就該知道這都是鬱氏的鬼話,居府並非自燃,而是有人縱火!”

“縱火?誰能縱那麼大的火?”夏遇笙緊皺眉頭,顯露出一股掌門的威嚴,隻是在那威嚴之下,掩飾不住的惶恐正攢動著。

“夏大人。”一旁沉默不語的巫馬照突然開了口:“若是一點星火落到樹林裏,且一直無法被撲滅,會如何呢?”

夏遇笙側目看向巫馬照:“會燒遍整個樹林……巫馬,你問這個幹什麼?”

“那麼我想,但凡使得了焰火術的人,能讓居府走水也是情理之中吧?”巫馬照取下兜帽,與夏遇笙直直對視:“鬱氏焰火術,用普通的水是無法撲滅的,要撲滅的方法隻有禦水術、或者施法者終止法術。”

“如果真是如此,我們又能做什麼?”夏遇笙避開了巫馬照的目光,偏頭看向柳悠然:“這位公子……是那位遞送了拜帖的柳悠然公子吧?”

居憶鳶扭頭望向這位玉樹臨風的男子,卻發現他麵色蒼白,厚實的胸脯上上下下地不斷起伏,似是緊張又不知所措。柳悠然抿了抿薄唇,又努力地擺了個微笑:“正是,我從嵐城而來,想要加入水月門。”

“嵐城柳氏?嗯……沒聽說過。”夏遇笙從桌上拾起那份拜帖,摸著胡須說道。

“柳氏不過一介小姓而已。”

“加入水月門需通過禦水試煉才行,若是你執意加入,明日我會為你排辦試煉。今夜天色已晚,諸位不如就寢……”

“夏大人。”巫馬照淩厲的目光落在夏遇笙的身上。她的口氣風輕雲淡,就如她往常的任何時候一樣,即便如此,這一聲簡單的稱呼卻讓夏遇笙立馬停止了言語,隨即小心翼翼地偏頭望向巫馬照。

“夏大人的妹妹被鬱氏活活燒死,夏大人莫非毫不心痛?”巫馬照如此問道。

“無涯之死,我身為兄長自然悲痛欲絕。”夏遇笙強作痛苦:“可是無涯已死,我又能如何呢?”

“為她報仇。”居憶鳶說:“讓天下人知道這是青煌鬱氏的所作所為。”

“水月門的禦水術極為精妙,可與淩河清境的鍾離氏媲美,憑著這術法,定能與鬱氏對抗。”巫馬照在一旁平靜地補充道。

“對抗?”夏遇笙的畏怯猛地變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怒:“對抗鬱氏?對抗當今丞相?二位,如果我把你們剛剛的話語奏上朝廷,你們必會人頭落地。”

“皇上姓卞。”巫馬照不為所動。

“巫馬,你混跡大玖國這麼多年,莫非看不明白嗎?大玖的一切,都是鬱氏說了算,卞氏不過是鬱緘之的傀儡罷了。是啊,青煌鬱氏燒死了我妹妹,可是我又能如何呢?”

“你外甥女已經說過了。”巫馬照走近夏遇笙一步:“如果你真的對夏無涯有親情可言,你就該報仇。”

“我不想活在仇恨之中。”夏遇笙咽了一口唾沫,顫聲回應。

“這不是活在仇恨中,這是一個警告。我們要告訴鬱緘之,就算是你傷害了我們,我們也必不會畏懼。”巫馬照的聲音在靜得可怕的房間中回蕩:“如果我們再這樣任由鬱氏在大玖國作威作福,到最後我們的一切都會失去。”

“那你想要做什麼?”夏遇笙攤開雙手:“就算你是災星,武藝獨步天下,不也得屈服於鬱氏麼?”

“夏大人與我往常便相識,應當知道我有一半奎羅血統。如今鬱緘之想要強買奎羅族的土地與百姓,若夏大人能借我水月門的力量一用,定能挽回這必敗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