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河間郡慘狀(1 / 2)

落日下遙峰,荒村倦行履。

停車息茅店,安寢正鼾睡。

忽聞扣門急,雲是下鄉隸。

公文捧花柙,鷹隼駕聲勢。

良民懼官府,聽之肝膽碎。

阿母出搪塞,老腳走顛躓。

小心事延款,酒餘糧複匱。

東鄰借種雞,西舍覓芳醑。

再飯不厭飽,一飲直呼醉。

明朝怯見官,苦苦燈前跪。

使我不成眠,為渠滴清淚。

民膏日已瘠,民力日愈弊。

空懷伊尹心,何補堯舜治?

唐人唐彥謙一首樂府詩《宿田家》道出了觀民之多艱,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太子賜了陳牧很多東西,唯獨沒有升陳牧的官,哪怕是太子的屬官如中庶子、舍人之類。

原本陳牧想告訴太子元城決堤的原委,但看到太子竟然連任命自己屬官的權利都沒有,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太子如此如履薄冰的活著,實在不宜將洪水引向這個方向。何況,這中間無法排除是否有陛下的授意。

洪災已曆時兩月有餘,雖說朝廷的賑災錢糧時有遣來,但是重修堤壩的旨意從未下達。

巨浪雖過,但洪波依舊。下遊百姓迄今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這種情況陛下不可能不知。

陳牧向太子陳述了郭大用在元城水患時的作為,並將其目前被背鍋下獄的結局如實做了彙報。

太子立時就明白了陳牧的用意。雖說太子不能任命自己的屬官,但在地方上要解救一個人卻是易如反掌。更何況郭大用還是被姑祖母那夥人給陷害的,於情於理更要救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太子正經百八的召見了範眭,並向範詳細詢問了郭大用在抗災賑民上的所做所為。

範眭作為經年老吏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或者說他其實一直在等太子過問此事呢。

他詳盡而客觀的向太子奏對了郭大用的卓越功績,並以一郡之大尹的身份奏請太子赦免郭大用無罪。

太子自是從善如流,不但免了郭大用的罪愆,還即刻任命郭大用做了魏都郡的督郵。

至於胡穎一幹宵小,礙於王政君的勢大,太子暫時不願正麵交鋒,暫且任其逍遙。

因為陳牧原本的督郵掾一職並未裁撤,郭大用此刻又成了陳牧的上司。

這令郭大用是又驚又喜,自覺難逃一劫的他不但死裏逃生,反而因禍得福做了一郡的督郵。

話說這督郵一職有代表郡守大尹督察縣鄉、宣達政令、核驗非法的職責,自是不再怕胡穎等人的手段。

雖然如此,為避免夜長夢多,郭大用還是立刻搬離了元城縣。在鄴城置辦了宅院,將嶽丈和妻兒一並接來。

當一家安定下來的時候,郭大用備了家宴,邀請陳牧赴宴。

席上,郭大用心情大好,忍不住多喝了幾盞陳牧帶來的佳釀。

與範眭相比,郭大用則表現要好不少。他喝醉後隻是匍匐在地,稽首不止。

但是第二天酒醒後,斷不肯承認自己堂堂一郡督郵,怎會向自己的掾從行稽首禮。

陳牧也笑而不辯,二人皆有恍若隔世的錯覺。

郭大用是醉酒未能醒透,陳牧則是兩世為人,見郭大用此等忠勇之士安然無恙,內心歡喜無比。

魏都郡治下共有一十八縣,此次洪災受災區域極廣,除去位於元城縣上遊的鄴城、梁期、武安、黎陽、斥丘幾無損傷,臨近的魏縣、內黃、繁陽、陰安有所波及,最慘的便是下遊平恩、館陶、清淵等縣,乃至波及到河間郡的陵清、甘陵等縣域。

太子此次賑災所攜糧秣錢幣並不多,蓋因國庫空虛,陛下已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陛下受禪即位大統時,出於對劉氏的感激,並未對前朝劉氏封國進行消減,這些封國區域內的稅賦並未上交朝廷。

陛下受禪後,又對族內兄弟子侄進行了分封,更是擴大了封國區域。

何況全國公爵、侯爵更是不在少數,後妃、公主的湯沐邑更是占據了多數膏腴之地。

陳牧自是知曉這些情況,西漢末年,王侯貴族多畜奴婢,田宅無限,奢侈揮霍,土地兼並嚴重。

最終造成奴婢、流民的數量惡性膨脹,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可以說是民窮國虛,獨肥了那些王公貴族們。

此次陛下肯放太子來魏都賑災,倒也不排除考驗太子的意思在裏麵。

雖說範眭在推行陳牧製定的《平患三策》方麵可說是不遺餘力,為災後重建奠定了基礎。

但是,辨證的來看,也正是因為有了《平患三策》,讓傷亡的人數大減。

活下來的人多,吃飯的嘴巴就多。

以往的大災,緊隨的瘟疫讓死亡的人數成倍增加,可以說是大破;而此次災後,防疫措施得當,瘟疫得到控製,死亡的人數有限。

大破則可大立,而不破則不立。而這才是太子麵臨的真正難題。

陳牧跟著太子走了好幾個重災縣域,很快太子手裏可供支配的錢糧就如同雪花入水,頃刻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