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瑾勾唇還了禮,說道:“勞景大人掛念,不妨事。”
“多謝程將軍救命之恩。”景卓陽退後一步,與景逸陽一起,站在了隨同他一起來的數十人前麵,以最隆重的軍禮,躬身參拜。
程言瑾麵容一肅,“既為同袍,理當相救,諸位不必如此。”
景卓陽抬起頭,看著身體前傾,伸手虛扶的程言瑾,眸光流轉,眼底深處藏了一縷意味不明的情緒。
一眾人起身後,景逸陽拿胳膊肘碰了一下景卓陽,低聲道:“哥,說話。”
“阿謹,多謝你。”
程言瑾心緒一緊,雙唇瞬時抿成了一條線,眸底一片寒涼。
這個稱呼,於她而言是過往,不願記起的慘痛過往。這段她挖坑沉埋於心底的過往,就這麼被景卓陽當眾撕扯了開來,血淋淋的鋪陳在她的眼前。
景逸陽有些傻眼,他哥怎麼會說出這麼親昵的話語,景、程兩家雖說不上仇深似海,可也算不得友好,這態度不對,至少現在這種情勢下不對。
“哥……”景逸陽再次拿胳膊碰觸著景卓陽來提醒他。
景卓陽轉頭看了一眼景逸陽,繼續說道:
“那天,在兩軍陣前,我以為我死定了。死,我不怕,我隻遺憾……”
“景大人,你真的想多了。雖然程、景兩家不睦,可來到這北境之地同禦外侮,你我便是同袍,既為同袍,理當如此。”
話落,程言瑾不再給景卓陽說話的機會,轉頭看向了趙千戶,一邊問著雲暮的傷如何了,一邊抬腳向前走開。
“我隻遺憾救下你的不是我。”
景卓陽朗脆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程言瑾雖然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可內心深處並不平靜。當時思量是否救景卓陽時,就經過了很痛苦的掙紮,如今他這番作派,如何能平靜得了。
趙千戶帶著程言瑾再次走進了黑裕關內的將府之中,這座將府,自從墨習昀失蹤後,便一直空置。隻所以徑直帶程言瑾來此,趙千戶是存了私心,他想留下程言瑾。
程言瑾帶他們打的那一仗,很痛快,很過癮,也很肆意。
“程姑娘。”雲暮的傷很重,仍需臥床靜養,聽說程言瑾來了,仍是一瘸一拐的出來迎接。可他喊得再不是程將軍,而是程姑娘。
他知道,程言瑾既然在戰事一結束就選擇了離開,那麼就不會再留在黑裕關。再喊她程將軍,不異於是在變相的迫她。
“雲暮,你可要好好養傷,表哥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你去接他回來。”
雲暮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的重重點頭。
墨習昀至今音訊皆無,無怪乎兩種情形,一是身死,二是雖生若死。
他懂程言瑾的意思。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墨家頭上不背冤魂。
程言瑾完全可以過黑裕關而不入,她堂而皇之的來,主要就是為了墨習昀的事情。
“趙千戶,黑裕關周圍,你熟。雲暮初來,空懷尋人之心,卻無力施為。尋找墨將軍,還得仰仗你多費心。”
“程將軍放心,末將定盡心竭力。”
“墨家滿門忠烈,容不下任何的不明不白。”程言瑾喟歎了一聲,“將門子弟不懼馬革裹屍,最怕下落不明。逝者已逝,而於活著的人,這兩者天差地別,我想趙千戶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