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已至,枝頭青葉兒已慢慢發黃,花草逐漸凋零,惟有傲霜的菊花卻迎著秋風怒放,這兒一簇,那兒一叢,競相開放著。
斜倚窗前,鳳槿夕憂思滿麵地等來了林惴之請來的大夫,與其想象中一般,來人根本不是碧萸,而是一位看上去似曾相識的老者。
事實上,從她提出要求開始,她便沒有指望林惴之能真的請來碧萸為雲珠治病,隻是,換了其它人,她還真是有些不放心的。
雖心中有刺,但為了雲珠,她倒願意向碧萸低頭,可是很顯然,林惴之並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所幸,鳳槿夕很快便記起了來人身份,雖不是碧萸本尊,但確是懷安堂的一位坐堂大夫。
且不論醫術如何,隻要不是林惴之隨便找來的騙子,雲珠的傷,至少也有了一半的希望了。
如此想著,鳳槿夕亦釋懷了許多,等得那老大夫為雲珠開好方子,並且細心的為鳳槿夕講解著煎藥之法,她那顆懸著的心,方才安然回到肚裏。
送走了老大夫,鳳槿夕守在床前,用溫水一遍遍擦試著雲珠的手腳,當她的體溫終於接近正常,已是三更時分。
擱下手裏的麵巾,鳳槿夕靜靜的瞅著雲珠蒼白的小臉,一時竟是感慨萬千,如若沒有雲珠,她或者早已尋到法子離開,隻是,如若沒有雲珠,她又如何知道,身邊還有如此忠仆?
有此一心一意為她著想的丫頭,為此冒險一次,便也值了。
怔愣間,忽而手心一動,鳳槿夕恍然回神,卻見雲珠已幽幽轉醒,更拿一雙含淚清眸,淒淒然望著自己。
“雲珠,你可算是醒了,嚇死我了。”
慶幸地開口,鳳槿夕的心頭幾分安慰,好在雲珠無事,否則,她真是良心難安了。
聞言,雲珠珠淚漣漣,歉意道:“小姐,都說了讓你不要管奴婢的,都是奴婢不好,拖累了小姐。”
搖搖頭,鳳槿夕一臉心疼:“胡說什麼,又豈能是你的錯?”
“小姐,可是現在怎麼辦?相爺是不會放過你的,萬一你嫁去黎國,奴婢又該如何向世子交待?”
傷心地哭泣著,雲珠幾度哽咽,一想到鳳槿夕與寒孤雪之間那般難得,卻始終不能在一起,便越發覺得難過。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找不到辦法離開,隻是,逼我遠嫁而已,他們為何要對你下如此毒手?”
見鳳槿夕發問,雲珠猶豫了一下,方扁著嘴道:“相爺逼著奴婢給小姐你下藥,奴婢不肯,他們便打我,奴婢受之不得,便假意答應,偷了鑰匙想放你離去,可惜……”
“他要給我下什麼藥?”
“軟筋散,說是小姐吃了這藥也不傷性命,隻是渾身無力,無法逃跑。”
聞言,鳳槿夕心頭一動,忽而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
京城的長街之上,紅妝彩結,熱鬧非凡。
吉時一到,榮華郡主升輿啟程,大隊人馬經前門,沿禦路朝前,徐徐而行。
城樓上鍾鼓齊鳴,和親的隊伍從北門正中門洞朝城外駛去,長街之上,百姓們列隊夾道,熱烈地拍著巴掌,歡送著鳳槿夕這位醇元國的和親太子妃。
鳳儀輦車,一路迤邐,帶著繾綣與不舍,緩緩駛離了京城的地界。
上古的官道之上,塵土飛揚,送親的隊伍綿綿不絕,足足排滿了三條大街,為首的一人,紫衣墨發,側著頭,隻神情清冷地注視著大紅輦車內動向。
秋日漫漫,寒霜降臨。
枝葉簌簌而落,大地亦仿佛穿上了一件金黃色的毛衣,枯黃的揚樹葉伴著鮮紅的楓葉飄零散落,像是彩色的蝴蝶於空中飛舞。
微風,掀揚起大紅色的車簾,漫卷間,露出一條不規則的縫隙,借著那一線微光,西門雙冷不丁便瞧見了輦車內手腳被縛,熟睡不知人事的鳳槿夕的側顏。
巴掌大小的臉上,蒼白著毫無血色,西門雙神情一動,忽而便覺得心口悶悶的,疼的鑽心。
輦車雖行得極慢,但仍舊有些搖晃,顛簸間,鳳槿夕終於幽幽轉醒,疲累地睜開了水汪汪的大眼。
入目,一色的正紅,鳳槿夕撫著額,隻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自己的一般,擰著眉,鳳槿夕暈暈沉沉地開口,初一發聲,竟隻覺聲線沙啞,仿佛是發自別人之口:“雲珠,好渴。”
聞言,身邊的小丫頭立馬移了過來,扶起鳳槿夕後,便匆匆遞上了水囊。
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鳳槿夕終方覺喉間溫潤,輕咳幾聲後,雖聲音還較為沙啞,但已舒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