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上車吧!”
無論鳳槿夕的身份如何改變,小黑對她的稱呼卻始終不改,或者,在他的內心深處,她無論如何尊貴,永遠是那個漠城中的林小三。是他最珍惜,最重視的兄弟。
緊跟在鳳槿夕之後,小黑的手腳還綁著布條,雖傷勢不輕,但神情卻頗為欣喜,能撿回一條命已屬不易,還能跟著鳳槿夕回京,又怎能不讓他覺得開心?
隻是,這一車之人,除他之外,似乎沒有一個有好臉色,卻也讓他那回家的欣喜,暗淡了許多。
聞聲,鳳槿夕未動,隻緩緩收回眼光,朝那素衣淡麵的男子瞧去。
一夜未曾合眼,寒孤雪身上的衣衫還濕嗒嗒的滴著水,他的身體早該受不住了,可他還是強撐著不發一言,微閉著眼,他不想看任何人,也不願說任何話。
很累,全身上下,從裏到外,無一處完整,或者,死也不過如此爾爾。
千言萬語於心頭,隻是相對無言。
不知從何而起,鳳槿夕靜靜地望著他的臉,仿佛隔了千萬年的時光,在重新尋找那份熟悉的感覺。
隻是,唯有冷冽那麼真,真實得讓人炫然欲泣。
“三兒,那個混蛋來了。”
突然間,小黑急急而語,微一轉眸,順著他的視線,她很容易便看到那一身赤金蟒袍,玉帶金冠的男子。
不是明玄玨,又是誰。
倏然轉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快速鑽入馬車之內,方要坐定,卻猛地被人自身後狠狠扯住。
不及反抗,她便已被他提拎出馬車,重新立定。
“幹嘛?”
頗為不耐地開口,鳳槿夕雖心中有恨,但卻還是極力隱忍,還在他的地盤,再憤怒也得壓住心頭火焰。
“要回京了,不想說點什麼?”
“去死!”
淡漠的口吻,不帶一絲溫度,不再是平日裏得理不饒人的鳳槿夕,也不再是當初伶牙利齒的林小三,她隻是非常平靜地對他說出了這兩個字。
曾經最愛的人,如果最恨的人。
有人說,沒有愛就沒有恨,還有人說,有多愛就有多恨,可無論是哪一種,好像都說對了。
是,她曾很愛這個男人,很愛很愛,愛到一度失去了自我。
結果換來的,卻是背叛與亡國,所以,她選擇不愛,她選擇換一個人。
可是,生死不由她,就連感情都不由她。
所以,明玄玨這個人對現在的她來說,今生都不願再相見。因為哪怕多看一眼都難忍,但,多年的夫妻,她畢竟了解他的脾氣。
她知道,溫順,有時候就像一把軟刀子,能直入人心,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微一挑眉,明玄玨冷笑:“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恨我呢!”
“不然呢?皇上還期待臣妾對你說愛麼?”
對他這般說話,她還故意用了臣妾二字。
那口吻仿佛在嘲諷著他的無情,畢竟,她曾是他的妻,曾是他的妃,也曾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可現在,他把她給了別的男人。
所以,最後的一聲臣妾,是用了嘲諷他的,也是用來為他們的糾纏劃一個句點。
她與他,永遠不在一條路上,無論怎麼樣,都將越行越遠。
所以,一勾唇,她又風情萬種的笑:“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聽,我也不是不能說喔!”
語落,她故意欠著身子,將紅唇壓至他耳邊:“駙馬,我喜歡你!”
隻這一句,明玄玨全身劇震……
那是,他們成親的那晚,他親手挑開他的鳳蓋時她笑著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而今,她竟敢,竟敢……
“你在,挑釁我麼?”
“怎麼敢?妾……在跟您道別,再見,不……應該是永不再見!”
這一聲妾,是她靖賢王妃的身份說的。
她現在,是他的王臣之妻,再不是他的公主,再不是他的後妃。
所有的怨氣,似已凝結在胸,但望著她即將遠去的身影,他又覺得那樣不滿。
是他一手將她推入地獄,也是他為了江山拱手美人,但,愛與舍,竟都是那樣疼。
隻一聲道別的珍重,他居然也換不來麼?
他是真心愛她的,雖然,發現得晚了點。
而今,在她的世界他已惡大惡極,無論做什麼,無論說什麼,都將被套上別有用心的四個字。他無力挽回,隻是,看著她倔強的側顏,他忽而驚覺,她這一走,或者真就是此生不見。
本可以殺了她,這樣就誰也得不到她了。
但他,還是舍不得!
舍不得,便唯有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