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穿著潔白的裏衣,床邊點了盞燈,他正翻著手裏的一本書。

千塵輕輕走過去,見他正讀的書是那本《步天記》。

“你是睡得晚呢,還是起得早?”她坐在床邊輕輕問道。

殷司放下書,衝她笑:“等你啊。路上沒有出什麼事吧?”

“沒有,一切順利。”千塵笑了笑,“今天事情結束,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我都有點想寧兒了。”

“上來睡會兒?還有一點時間。”殷司拍了拍身邊的空位,“你臉色不太好看。”

“有嗎?”千塵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倒感覺還好。”

“怪白的。”殷司上手捏了捏,“這好像叫氣血不足。”

“什麼氣血不足,”千塵被他逗笑了,“你還不如說是外頭太冷了呢。”

“我看也是,外頭太冷了。”殷司咧開嘴笑起來,“等什麼時候下雪了,我們就去雪裏走一走,也算一起白過了頭。”

“那還早呢。不過…”千塵想了想,不禁莞爾一笑,“也不算很早。”

“再不睡就沒時間了。”殷司望了一眼窗戶透出的微光,“雖說不需要,不過睡眠也是一種修行。”

“何止修行,我寧願稱之為重生。”千塵聳聳肩,“可是來不及了。我現在還可以換身衣服呢,今天既然是最後一日,我也算是善始善終了。”

殷司聞言起身伸了個懶腰,便掀開被子下床來:“我簡直等不及了。”

“等不及?”千塵疑惑,“今天什麼活動啊,竟然叫你等不及?”

殷司向來是個清冷的人,從來不曾見他對什麼事這般期待上心——如果非要說,那還屬寧兒降世的時候。

“別在意,”他拍拍千塵的肩膀,笑容依舊閃耀迷人,“阿霽,別在意。你穿這一身真好看,好看極了。”

“…可是…我還沒換呢。”看他神清氣爽的樣子,千塵卻感覺摸不著頭腦。

上午照舊是要陪著殷甘與孔癡春的,千塵這才深刻地感覺到,什麼叫摸魚,什麼叫走神,什麼叫劃水。

殷司明顯沒聽其他人在說什麼,隻一直拉著千塵的手,時不時在她耳邊說笑幾句。

問題是,他簡直連掩飾都不掩飾,簡直把磨洋工擺到了台麵上。

千塵自己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小聲同他講:“你專心點啊,別老是看著我,好好聽聽人家講什麼啊…”

“噓,”殷司輕輕吹了口氣,“我心裏有數。”

一行人終於到了會場,最後的帷幕即將揭開,最後一日,大局將定。

最後的儀式即將完成,遠征軍即將集結,征途即將開啟。

千塵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想的是什麼,他根本就不把遠征軍當回事兒,甚至可以說,隻是當作小孩子的過家家罷了。

殷司正遠遠地瞧著結約台,不知為什麼,蟈蟈籠子心裏突然湧起一陣不安。

雲魘錚打開了精心設計的結約台,蓮花的花瓣漸次打開,不可謂不美輪美奐。

殷甘正輕輕地鼓掌,然而最後一層花瓣落下時,全場先是陷入了寂靜,緊接著驚呼聲此起彼伏。

蟈蟈籠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變成了比鮮血的顏色更加純粹的赤紅,他喘著粗氣,顫抖著舉起了手裏的籠子。

最後一層花瓣綻開時,殷司似乎早有準備地遮住了千塵的眼睛,千塵耳邊響起了低沉的聲音:“髒東西,不必看。”

這是盟會開始以來最荒唐、最不可思議、最驚世駭俗的醜事了。

元漠界的澹台晚莞竟然與那個淩澤竟然在結約台顛 鸞 倒 鳳不知天地為何物,更叫人難堪的是,結約台完全打開時,二人戰況正酣,又無衣物蔽體,不知有多少人看去了這一場荒唐情事。

雲魘錚顯然沒料到,一直封存的結約台裏頭竟然混進去兩個偷情的混蛋,他更沒料到裏頭的女人竟然是澹台晚莞,當時就驚得呆若木雞。

還是殷甘反應快,手指一勾便見已經落下的蓮花花瓣又層層疊疊地合了起來,算是保全了些體麵。可是事發突然,周圍圍著這麼多眼睛,看都看完了,到底還是晚了。

“此事還需徹查,結約延遲——”雲魘錚欲遣散眾人,然而這麼勁爆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誰想就這麼離開呢?

一個個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壞笑,偷偷摸摸地一邊恥笑一邊瞧著蟈蟈籠子的臉色。

殷甘閉上了眼睛,孔癡春強忍著笑意舔了舔嘴唇,她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殷司,卻發現他正伏在妻子耳邊說著什麼。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孔癡春舉起了扇子,畢竟受害者蟈蟈籠子就在身邊,自己還是掩飾一下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