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袈裟已經從原先的薑黃色變成了灰色,髒得連花紋都看不清了,上頭還有細細的裂開的口子,像是被樹枝劃破,又像是那和尚不慎從什麼地方滾落撕裂開的。
他的腳又髒又黑,踩著的草鞋連顏色都看不出來了,隻有脖子上的念珠被磨的發亮。以往喻南星手裏總會帶著一個木魚,現在那個漂亮的紅色小木魚也不知被丟到哪裏去了。
“阿雪!”喻南星複又笑了起來,“你…你終於…你終於也等到今天了…你…你也跟我一樣了!哈哈哈哈哈…阿雪,你現在明白我了嗎?你明白我了嗎?”
他大聲地,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著殷司:
“你現在體會到我的感覺了嗎?失去摯愛的感覺…你可明白了?”
“阿雪!你知道嗎?那一天的我,跟今日的你,我們體會到的痛苦,是一模一樣的…”
喻南星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他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今天,是你的妻子,是阿霽的忌日…可是你是否還記得,今天…也是阿蛟的生日…你還記得她嗎?”
“陪伴你長大的,救過你性命的,最後為了你的霸業犧牲的阿蛟!你還記得她嗎?”
“你終於…你也有今天啊,阿雪,你看,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你件件都謀算得到的…你算得到阿蛟會為了魔域犧牲,你可算得到今天你要眼睜睜地看著阿霽死去呢?阿雪!你明白了嗎?現在…你悟了嗎?”
宮離皺起了眉頭:“哪裏來的瘋和尚,你是怎樣進的玉宮?最好還是速速退下,否則,便沒那麼容易饒你了——”
喻南星根本不理他,現在他眼中隻有殷司:“阿雪!我便是來看你的笑話的!”
他又哭又笑,狀若瘋魔:“你分明贏得了天魔之戰,你非要一勞永逸,即使代價是犧牲阿蛟…你也覺得無所謂對不對?你啊你,鐵石心腸,冷血無情…果然是你,隻有這樣的你,才能做魔域至尊啊…你謀劃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阿雪,你多得意啊,你總是那麼得意…我竟不知道,你也會有今天?”
雲傲緊張地望著殷司,他手裏還抱著千塵…雲傲很擔心,萬一他被這個和尚激怒,做出什麼得不償失的事情來。
“雲傲,我剛才說的,你記清楚了嗎?”殷司竟然沒理喻南星,隻是繼續問著雲傲,“我要你複述一遍。”
“嗯,”雲傲點點頭,戰戰兢兢地重複道:“去找孔癡春前輩,妖界以北,雲夢以東,活捉宮麟。此事因孔癡春前輩而起,如果抓不到他…”
他咽了口唾沫,卻被殷司又催促了一次:“快說。”
“如果抓不到他,師兄餘生便如附骨之蛆…不讓她身死名敗…便…便絕不罷手!”
“很好。”殷司點點頭,“你快去。不要誤了事。”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神情,雲傲慌亂的心竟然慢慢平靜了下來。他點點頭:“師兄,我這就去…隻是容我問一句,你要把阿霽帶去哪裏?”
“你還會見到她的。”殷司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聽話,快去吧…一定,一定要把我所有的話都告訴她,一個字的折扣都不許打。記住,不抓到宮麟,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嗯。”雲傲點點頭,出門時順便奪了宮離的劍,“阿離,你師父的事我們這些長輩會處理,舅舅希望你不要再阻撓他了,去處理國事吧,那裏才是你應該待著的地方。”
宮離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雲傲沒再說教他,而是把寶劍扔在一旁,自己出門去了。
此時,天色突變,風起雲湧,電閃雷鳴。
看樣子像是有道友在附近渡劫,隻是這雷電威壓已經超過第九次天劫,也就是飛升天劫…元滄界何曾產生過這樣可怕的雷劫?
附近的修士不論是散修還是宗門之中的子弟,紛紛出門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渡劫——這哪裏是什麼渡劫,簡直就是觸犯天怒,這雷劫是要天誅地滅!
喻南星抬頭望著頭頂的天,他愣了愣,又大笑起來:“阿雪!阿雪!不虧是你啊阿雪!你竟然為了那個女子,你是要逆天而行啊!你以為天道輪回就像軒轅昭熙一樣,用阿蛟就可以破壞麼?阿雪,你太天真了!沒想到啊沒想到,我竟然能…見證魔君的死期!”
他大笑起來,隻是眼中有淚:“阿雪…你…你還可以為她拚一次命…可是我呢?我從來…我從來都沒有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