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茶來了，服務員還放下個煙灰缸，奇怪，還可以抽煙不成？想著茶很燙，現在喝會有失風度，韓悅歪著腦袋去看窗外的風景，心裏卻一刻不敢放鬆，鬼知道對麵滾燙的茶會不會突然潑向自己？
“你不問我是誰？”對方終於沉不住氣。
“你約我來不就是要說這個？”
“我是陳浩的女朋友，我們一直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嗎？真是會放狠話！韓悅莞爾：“是麼？有一次我真的到了門口，沒進去拜訪太抱歉了。”
“你？”白小玲沒想到對方這麼說，愣了一下，突然得意地笑了：“你都沒來過我們家嗎？”故意將‘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還有別的要說嗎？”韓悅眼睛眯起，微微笑著。
“你真以為能嫁陳浩嗎？別做夢了，告訴你，我懷孕了，陳家的女主人一定是我。”
“確定是陳浩的？”韓悅不疾不徐地問，心裏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白小玲的自信回來了，坐得很直，像隻驕傲的天鵝，不過這天鵝一身紅，更像火烈鳥。
“那為什麼來找我呢？”韓悅去摸茶的溫度，仍然很燙，看來要等它冷了還真是不容易：“怎麼還坐在這跟我浪費時間？快去跟孩子爸彙報喜訊啊！”
“還不是你這個小三不好，”白小玲眼珠亂轉：“告訴你，等我的孩子出生了，浩哥再理你才怪！”
小三？韓悅柳眉一挑，心想著這可是你自己找的：“生啊，你這年齡能懷上也是奇跡了，幹嘛不生？”
“你？”
“怎麼了？我可是句句為你好！”韓悅嬉皮笑臉，眼神卻瞬間冰冷：“別把時間浪費在沒必要的人身上，自己的男人沒本事抓住，找我有什麼用？AA吧，我沒有替陌生人付錢的習慣。”拎包還沒站起身，隻見那團火抓起杯子就揚。
這個惡毒的女人，韓悅心裏暗罵，生怕自己一咬牙才舍得買的白襯衫沾到茶水。何況那麼燙，潑在臉上還不毀容了？這麼想著，韓悅閃身躲過茶水，抬手下意識就是一耳光。白小玲當然也不是吃素的，揮著手臂要打回來，韓悅不慌不忙抓住她的手腕順勢一帶，找對地方捏了下去，頓時一陣尖叫，大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
“拍電視劇呢？白癡！丟不丟人？”韓悅嗬斥道。
“放開我，你這個潑婦！”白小玲手痛，嘴卻不服軟。
“潑婦？潑水的明明是你，誰是潑婦？”韓悅笑咪咪地繼續用力，她立刻又叫了起來。
“痛，放開我！”
“叫得真難聽！”韓悅嫌棄地放開手，去揉自己被震到的太陽穴。白小玲揉著手腕，想再動手，見她一瞪眼，不敢再有動作。
“想動姑奶奶，你還得練。”拎包打算走人，一回身，‘砰’地一聲，韓悅頓時覺得頭昏眼花，鼻子酸痛，險些坐在地上。
“哈哈哈……”白小玲一陣狂笑，待看清了麵前的三個人，那笑聲又戛然而止，好像汽車陡然漂移輪胎擦地的聲音，尖銳刺耳。
“Son of a bitch!”揉著小巧的鼻子，酸痛使眼淚不可抑止地流下來，站都站不住的韓悅覺得隻有惡狠狠的咒罵才能解氣。
“你沒事吧？”雖被韓悅脫口而出的美國國罵嚇了一跳，但見她捂著鼻子快站不穩，陳浩不禁過去扶她，擔心地問道。
“怎麼在哪都能碰到你？”韓悅抬起頭看到一群熟悉的麵孔，皺了皺眉艱難地吐出一句。
“都別站著，進去說，我這裏還得做生意。”張銳把眾人往裏間讓。
“很痛是嗎？你撞到張銳身上了，他那麼壯，沒彈飛出去已經算是好的。”陳浩拿著紙巾給韓悅擦眼淚和鼻水。
鼻子的酸痛度在慢慢減低，韓悅終於有精神打量這房間，忽地搖了搖頭笑了：“這是個魚缸嗎？”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臉色一變，站起身開門去看這滿是玻璃的房間外牆。
“都是鏡子？”轉回身，韓悅不悅地掃過所有人，惡狠狠道：“變態！”拎起包要走。
“怎麼了，要去哪？”在裏間看得不甚真切，陳浩此刻很關心白小玲那茶有沒有潑到韓悅，不顧好友還在，一副商量的口吻。
“弟妹，弟妹，你別生氣，來來來，坐。”張銳發現韓悅是真怒了，也繞過桌子去勸。
“弟妹？”韓悅小桃花眼一挑：“叫錯人了吧，正主在那呢！”她轉過頭看那白小玲縮進沙發一副提心吊膽，心裏有了底。想到這，對她笑吟吟道：“快報喜啊，孩子爸都來了，愣在那裏做什麼？”
“報什麼喜？”陳浩想了一下也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目光刹那冰冷，轉身對白小玲說道：“不想活了是嗎？”
“浩哥，我，我，是她誤會了，我什麼都沒說。”白小玲擺著手解釋著。
一團火小心地靠在陳浩身邊，搖著他的胳膊撒嬌：“我知道錯了！”
陳浩冷下臉，拂開女子的手道：“你哪來的悅悅電話？”
“問她單位要的。”
韓悅翻翻白眼：“既然住在一起，還以為會說看你的手機知道的呢。”
“你別誤會，我跟她沒什麼的，她是……”陳浩有點無奈，似乎有些事沒辦法說。
“還是我來說吧。弟妹，上次不是說還有一個叫董勝金的你沒見到過？這丫頭就是他女朋友，他在裏麵不方便，我們給照顧著。她一直是這樣，不太懂分寸，但我用腦袋保證，她自己有住的地方，和我們三個誰都沒住一起，更沒什麼孩子，不信你問齊丹，她也知道的。”張銳轉頭又對白小玲說：“你就老實在家呆著就不行？”
“玩玩嘛，我閑著無聊，你們也都不去看我！”白小玲骨朵著嘴說。
“想勝金出來之前都有錢花，你最好省事些。”陳浩眼裏一絲寒意閃過，韓悅見了心裏一驚，如果他們是在演戲，這女人真的跟他有瓜葛，那他未免也太狠了點。
“開個玩笑嘛。”白小玲舌頭打結。
“耗子，看勝金麵上，算了！”張銳低聲勸到，對一旁的白小玲說道：“姑奶奶，還不走，等著上菜呢？”
白小玲睡醒一般開門跑了。
她一走，房間裏有點冷場，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韓悅試圖判斷真假，這段彼此看來還不討厭的婚姻，還沒開始就要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嗎？還是重新洗牌？又或者，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呃，那個，你們聊會，我和小裴去洗洗車，弟妹別走，一會一起吃飯。”張銳咳嗽了一聲，和小裴去開門要離開。
“等等，”韓悅出聲喝止：“我還要回單位，沒時間和你們吃飯，陳浩，第二次。”她伸出兩個指頭在陳浩眼前晃了晃，‘啪’地把方才買的戒指放在桌上，撥開擋路的張銳，走了。
“追啊，等什麼呢？”張銳急忙說道。
“哦對！”陳浩追隨而去。
“沒追到？”張銳和小裴正拿著錦盒裏的男士鉑金戒指研究，陳浩卻推門回來了。
“說是看見我就煩，讓我今天別去打擾她，自己打車走了。”
“那你還笑，沒心沒肺啊？哎，醋勁夠大的！”
陳浩但笑不語，從張銳手裏接過錦盒，看著戒指。
“你大哥當年估計不知道這妞如此彪悍，不然也不至於回來還念念不忘。對了，你還犯過一次什麼錯？”張銳問。
“偷記密碼，破門而入。”陳浩笑著講述那次的莽撞。
“靠，你小子是不是瘋了？念書那會也沒見你這樣。”張銳自己點燃一根煙，然後把煙盒扔給陳浩：“就是說兩次機會都用完了，再來一次就出局？有點意思！”
“這次也不算你的錯啊！”小裴接過陳浩扔來的煙盒，也拿出一根煙點燃。
“她說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肯定有曖昧不清的地方才會讓人家誤解。”陳浩目光沒離開手中的戒指。
“得，看來我也有縫！”同樣因為白小玲，和女友發生過摩擦的小裴笑著搖搖頭說道：“白小玲這回可是夠窩囊的，臉上挨了一下不說，大庭廣眾的，丟死人了。倒是我們丹丹，平時看起來挺厲害，倒了關鍵時候，有點糊塗，那天把我鬧的別提多鬱悶了。”
“這也不能怪齊丹，白小玲電話示威，她總不能順電話線爬過去揍她一頓，不鬧你鬧誰？你沒看韓悅也沒給我好臉？女人最煩這個。”
“行了吧你們兩個，站著說話不腰疼，這還有沒女朋友的，顧慮一下別人感受。”張銳笑著打斷兩人。
“那說正經的，勝金的事你們看怎麼辦，這白小玲越折騰越不像話了。你剛找個人看著她，她出不去就琢磨搗亂。我們這點麻煩倒是小事，勝金為了她折進去，再這樣，還不得把命搭上？”小裴道。
“我也擔心這個，關鍵是勝金油鹽不進，就喜歡這口兒，說也聽不進去，隻能走著看了，反正不能讓她毀了勝金。”陳浩猛吸一口煙。
“也隻能這樣。”張銳點頭道。
“你們家老太太要重孫，壓力大吧？韓悅又是公務員，生二胎估計沒戲。”張銳坐回自己的椅子，腳悠閑地放在桌子上。
“奶奶那邊倒是好說，我媽才是個麻煩，如果是女孩，恐怕她沒好臉色。”陳浩把煙按進煙灰缸。
“聽起來日子不好過啊！照今天的情形看，韓悅沒你那兩個嫂子好性兒，嫁進去也是天雷勾動地火，有得鬧了。”小裴笑道。
“可不是，她這一生氣，我想誇她都忘了，這丫頭，打人動作夠快，罵得也爽利，不錯，不錯！”張銳拍手道。
“你還笑呢，這種性格和耗子他媽碰到一起非打起來不可。”小裴道。
“自己過，也管不得那麼多，大不了讓她們少接觸，大嫂的前車之鑒我可是領教了。”想起韓悅揚手那一巴掌，陳浩笑著說道。
“你大嫂還沒消息？”
“沒有。”
“小孩子應該忍不住聯係爸爸才對啊？”
“就是因為這個才傷我大哥的心。”
“孩子媽估計也沒說好聽的，讓你大哥有點心理準備，這女兒十有八九是白扔了，不如再婚吧。”張銳說道。
“這麼晚了怎麼不直接回家？從碳素廠繞回來可夠遠的。”韓悅一進辦公室，張惠正百無聊賴地看《參考消息》，見她回來驚喜地指指牆上的表說道。
“怕你寂寞啊！”韓悅從包裏拿出王部長的相機存照片，笑嘻嘻地說道。如果采訪後沒有約白小玲，她是真的可以直接回家的。
“回來得正好，看看這個。”張惠從抽屜裏拿出本英語教材。
“夠進步的呀，充電要出國不成？”韓悅不明究理，看著張惠笑道。
“教文體局夏青的，下午去那聊天看到，受了點刺激，借回來讓你和我同甘共苦！”張惠笑得奸詐，花枝亂顫。
“這有什麼好受刺激的？你也買一套學學不就行了？嗯，有點淺吧？比較適合剛入門的。”韓悅翻著書說道。
“我是讓你看人名。”
“人名？”韓悅納罕地嘀咕，不久，她的眼睛開始放光：“Han Meimei？”
“老天，你可算發現了，看到了吧，人家Han Meimei都有兩個孩子了。”張惠指著上麵的人物一臉無奈。
“還真是，她老公是Li Lei還是Jim?”韓悅笑道：“原來是勾起了您老人家恨嫁的心！”她歎了口氣：“也是，連Han Meimei都結婚了，我們還等什麼呢？小惠呀小惠，你如願地刺激到我了！”80後人人都是隨著這幾個孩子的對話開始接觸英語，如今，英語教材中的人物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家庭，這叫伴著他們成長，而終身大事又無著落的她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