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時候，一個夢反反複複去做，卻始終沒結局，總是讓人魂牽夢縈，不知道何時是個結果。韓悅打開冰箱，心裏想著那張如花的麵孔，有些酸澀。
“做了不好的夢？”韓悅大口大口地喝著冰涼的水，聽到陳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吵醒你了？”他的眼神過於溫和，在那片溫和裏，韓悅看到的分明是淩厲。
“你沒有，一覺醒來看見懷裏沒有人，怕老婆跑了，就起來看看。”陳浩微笑著，那話卻讓韓悅脊背發涼。
“這是我家，要跑去哪？”韓悅放下杯子，轉身回了臥房，陳浩則看了眼桌上的涼水壺，也跟了回去。
“這麼柔軟的頭發，照理說性子該溫順可人啊！”陳浩側身一隻手撐住頭，另一隻手玩著韓悅的頭發。
“你不困我還困呢！”韓悅說著轉身欲睡。
“不是成功改了習慣，轉過去還能睡著？”陳浩不由分說，把韓悅硬拉回自己懷裏：“反正我不抱抱睡不著！”
“你真是……豬！”韓悅白了他一眼，並不掙脫。
“睡吧，豬婆！”陳浩輕輕揉捏著韓悅的耳垂，聲音低沉性感。
“那個，我……”一股熱流從耳朵傳進心脾，讓韓悅放鬆了神經。該不該說認識陳天，她心裏犯著嘀咕。他裝作不認識自己，是為了她，還是他自己？又或者，這樣對大家都好？左思右想，韓悅決定見一麵陳天再做其它考慮。
“想說什麼？”陳浩腦子飛速地運轉，這小人兒萬一吐露實情，自己是該說知道還是不知道？
“沒有，我就想說我困了。”頭埋進陳浩厚實的胸膛，聽著有力的心跳，韓悅還真是打了個哈欠，心裏仍舊驚異於幾天來自己居然能這樣睡得甜香。曉風說，恭喜你找到屬於自己的懷抱。韓悅在想，這，跟愛無關吧？
當韓悅呼吸變得均勻，陳浩知道她睡了，自嘲地輕笑，在她小巧的耳垂落下一吻。看來自己在她心裏，仍然不是可以吐露心事的人。
“把這個拿出去。”市裏開會回來，陳天把自己深陷進椅子裏，喝著茶望著桌上的一盆滴水觀音出神。
“拿去哪？”一個聲音柔柔地響起。
“你怎麼來了？”陳天滿是驚喜地站起：“我以為是小吳，來，快進來坐。”
韓悅坐在長沙發的一頭，微笑著看著飲水機旁的陳天道：“我不渴，別忙了。”
“喝不喝總要有的，這才是待客之道。”
“什麼茶？好香！可惜是紙杯。”韓悅端起聞了聞，又放下。
“你嘴還是那麼刁，我隻喝了幾次，借花獻佛吧！”陳天笑著拿出茶葉罐，遞給韓悅。
韓悅仰著頭，並不接茶葉：“我嘴刁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認識我？”
“為了昨天的事？”陳天笑了：“這樣不是蠻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麼說是替我著想的嘍？”韓悅歎了口氣：“大哥，你想過沒，萬一以後不小心說露了嘴，更是麻煩。如果你不介意，我們跟陳浩說明白怎樣？”
“悅悅，這件事就先這樣好吧？”麵對這個為了自己的弟弟專程來的女孩，陳天覺得心裏微微有些不太對勁，可他知道這對陳浩來說是好事，看來，她在乎他，至少在乎這段婚姻。
“好。”韓悅心裏想或許自己考慮得太簡單了，陳天如今是單身，總要避嫌的，這麼段過往說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陳浩不知道，對他們兄弟或許更好：“那我就告辭了。”
“既然來了，中午斷沒有走的道理，旁邊一家川菜館相當地道，我們就那吃。”
“下次吧，叫上陳浩一起，我們區裏如今中午不回去吃午飯也得請假，今天的采訪安排領導都知道，實在找不出理由太晚回去。”韓悅笑著站起身。
“對你們清水一樣的宣傳部還搞這個就有些過了，好吧，那我送你。”
“嗯。”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齊丹在電話那邊氣得跳腳。
“乖，我等會再給你打過去。”征稽處對麵的馬路上，一輛軍用牌照的車裏，小裴匆匆掛斷電話，升起車窗，然後把一整張臉都貼近玻璃，仔細望著對麵的一男一女。
兩個人的世界從來就沒有平等，你先付出了感情，勢必會受到更多的折磨。所以當陳浩聽完小裴的話，把酒杯大力在桌上一拍，頓時起泡。
“幹什麼呢？這麼喝一會就醉了。”見他一口飲淨，張銳搶走了陳浩要拿的酒瓶抱在懷裏不撒手。
“也許有誤會呢，我隻是把我看到的跟你說了，你這樣我以後還敢說嘛!”小裴在一旁有些為難。
“你該說說你的，我們早就說好了這種情況就這麼處理。”陳浩拍了拍小裴肩膀，給他以支持：“誤會？還能有什麼誤會，就算是讓她去采訪，也該避嫌的不是嗎？宣傳部就沒人了？有些誤會本可以不發生，就看本人想不想避免，這女人……”陳浩奪過張銳手裏的酒瓶，又給自己倒好。
“我知道你憋屈什麼，既然和大哥計劃好扮作不認識，如今心裏有疑問也不好說對吧？”張銳這回也不搶酒瓶，隻看著陳浩喝：“說實話，不管你信不信，這現實生活中它確實有很多不可避免的巧合，不然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從何而來。依我看，你先旁敲側擊問問，實在套不出話，索性說開，大家省事。”
當門‘砰’地一聲關上，嚇得韓悅從沙發坐了起來，揉著眼睛看晃著進門的陳浩：“這麼晚還以為你回家去了。”
“這是？”陳浩先看到了餐廳桌上的燭台，四盤菜扣著不知是什麼，一瓶紅酒兩個水晶杯加上個銀白色的打火機，滿滿一桌東西卻顯得冷冷清清。
“哦，我以為你能早回來。”韓悅把抱枕撇開，站起身去廚房倒水喝。
“喝酒了？”路過陳浩身邊，她吸了吸小鼻子，然後走開，邊開冰箱邊說：“給你杯蜂蜜水嗎？”
“怎麼不打電話給我？”陳浩發覺自己進門前醞釀的情緒都不在了，聲音依舊溫柔。
“你有空的話肯定會打給我，不打就證明你在忙，我打過去不也是白搭？”
“那麼相信我？”
“這話我聽著不對哦，今晚你泡妞去了？”
“見了個緊急客戶。”陳浩道。
“看吧，我說中了。給你，喝這個。”韓悅很快調好蜂蜜水，還切了半個檸檬，在裏麵滴了點汁。即使泡妞，不讓我知道就好，她心裏默默補充。
“嗯，這麼酸！”陳浩喝了一口就皺眉。
“維C是解酒佳品，你喝了那麼多年酒，不懂嗎?乖，都喝了。”韓悅端著自己的水晃出廚房，仍舊窩回沙發，陳浩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微微笑著，目光柔和下來，那句‘乖，都喝了’，她說得不經意，他卻聽得很窩心。
“你吃晚飯了嗎？”雞腿菇和筍清炒，一盤魚片糟溜，空心菜涼拌，還有一份烤排骨，統統動也沒動，兩個擺好的小碟子幹幹淨淨。
“沒有，等著等著我就睡著了。”韓悅忙著退碟，頭也不抬。
“我也沒吃飽，微波一下我們吃飯。”他不想讓她餓肚子，可直接說她未必肯大動幹戈去熱菜。
“哦，好。”酒局上吃不飽韓悅自然知道，對陳浩的提議她便也不反駁。一個妻子，不管有沒有愛，總要讓你的丈夫吃飽。
“你怎麼不吃？”韓悅隻夾了幾根筍，就再也沒動筷子。
“太晚了，我怕胖。”
“今天都怪我，老婆第一次下廚，居然錯過了，明天我來請，你說去哪都行。”陳浩笑道，並不勉強她吃。她胃不好，吃了積食反倒難過，如今陳浩隻恨自己沒有打個電話回來，讓她空餓著肚子傻等。他想或許他今天早回來，兩人的關係也許是另一番天地。菜，絕對是她自己做的，沒有那麼多調料味，單純的口感隻致力於食材的原味。他發覺自己撈到個寶貝，雖然這寶貝的心思還有些摸不清。
“陳浩，我今天是有話說。”
“哦？什麼話？”陳浩筷子微微一抖，又接著翻飛。
“明天再說吧，現在我也沒那個精神了！”
韓悅的確很快睡熟，陳浩則看著梳妝台包包旁的一盒茶葉出神。
“大哥給的，我喝不慣，你拿公司去招待客戶吧。”臨睡前韓悅指著它，說話時還直打哈欠。去采訪？這小妮居然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件事。既然不打算說和大哥的過往，那她今天是要說什麼？
“你呀，故意不讓我睡好是不是？”手指在韓悅小鼻子上輕輕點了一下，陳浩低聲說道。大概是覺得不適，韓悅伸手在臉上亂拂，怕她抓傷自己，他趕緊握住那隻手，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陳浩第一次進辦公室就看《海平日報》，上麵征稽處的報道確有，而且是B版頭題，韓悅的名字自然醒目得很。這是她費力去掩飾還是真的有這采訪安排？陳浩知道要證明，難了些。
“不好意思哦，要你寫這報道難免有吹起來看的嫌疑，小弟妹給大伯子單位寫報道，不能服眾吧？”張惠一早提包進辦公室，一坐下就看報紙，笑著對韓悅道。
“哎呦，有幾個知道啊？沒什麼大不了。你怎麼樣？肚子好點沒？王部長說得對，這腸炎還是在家裏舒服些。”韓悅笑道。
“在家裏一想到把活都推給個準新娘，我就過意不去，這不就來了。”
“到時候紅包封大點什麼都有了，沒好快回家休息。”
“你這麼說會不會有點奇怪？‘我們就好好過吧’，那陳浩會不會想，你以前原來是沒打算好好過的？”
“那你說怎麼辦？陳天不肯說的原因有可能是為我，也有可能是為他和陳浩的感情，我不能胡來！”
“不管他是為什麼，過去的事總是能不說就不說，不然……”吳曉風在電話那頭故意沉吟片刻：“守身如玉這麼多年，最後換來的卻是對它真假的質疑，值嗎？”
“跟這個扯得上關係嗎？”
“當然了，你相信這世上還有柏拉圖式的戀愛嗎？我們不信，男人更不信，他們自己是什麼動物自己知道。有幾個像你和張延這麼白癡的？他不問你就不要說，別傻乎乎的，到時候吃虧的是你。”
“怎麼了？這小羊排哪得罪你了？”陳浩輕輕一句讓韓悅迅速回神，光線柔和、食物美味，所有的人都輕聲細語，沒錯，這個約會是他在補償昨晚，她也明明告訴他自己有話要說。既然聽了曉風的閉上嘴巴什麼都不講，那她該怎麼應對今天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