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非把牛奶盒扔進垃圾桶,回身和宋朗兩個人並肩躺在大床上。
一個趴著,一個平躺著。
沉默片刻,宋朗用手指戳戳沈知非的臉頰,甕聲甕氣地叫他的名字:“非非。”
“嗯?”沈知非應了,目光依舊停留在天花板上。
“你說……”宋朗話問到一半,側過身托著腦殼看他,斟酌了下用詞,才繼續說,“下午那兩個人真的是一對兒嗎?”
“為什麼這麼問?”
沈知非這才把目光挪到他臉上,暮色從窗口灑進來,在他身後鋪成一道橘紅的牆。
宋朗一瞬間有點眩暈,他弟的臉真好看呐。
沈知非也側過身,和宋朗麵對麵,遲遲沒有得到回應,才又追問一句,“你不是看到他們了嗎?”
“嗯,”宋朗的手指隨意在床單上劃圈,“看是看到了,但就是心裏有點別扭,你說會不會隻是在鬧著玩啊?”
“你歧視同性戀?”沈知非問。
“那倒不是,”宋朗塌下腦袋,枕在胳膊上抬眼看他,“就是別扭唄,你說……他們會不會那個啥呀?”
沈知非沒說話,宋朗也沒想要聽他的答案,繼續自言自語似的說:“我不是想探聽人家隱私什麼的,就是有點想不通……欸,非非,你不好奇兩個男生該怎麼那個啥嗎?”
好奇?他剛才已經給自己普及了一下同性戀的各方麵知識,現在沒什麼好奇。
要說非得有點感想,那就是迷茫。
困擾於身體莫名其妙的反應,疑惑於夢境中不該出現的人。
“倆男的如果真要那啥的話,肯定就得用拉屎的地方了,不疼嗎?”宋朗還在自顧自地說話,他沉浸於對陌生世界的求索和推理,完全沒注意到沈知非的彷徨無措,“噫——我平時便秘上廁所都疼的不行,要是用來那啥,不得要命嗎?”
光是嘴上說說,那種推理中的疼痛和不適就讓宋朗打了個激靈。
他晃晃腦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都甩開,抬眼一看,幡然醒悟似的打了下嘴巴。
“我剛才都是亂說的,非非你還是小孩子呢,哈哈哈哈哈,不懂正常。”
宋朗一連“呸”了好幾下,跳脫地轉開話題,“你還難受嗎?頭疼嗎?”
沈知非回過神來,搖搖頭,重新躺好閉上眼,“我再睡會兒。”
“好,過一個小時我叫你起床吃飯。”
“嗯。”
身下的床動了幾下,小心翼翼的,即便知道他不可能這麼快睡著,動作也放得極輕極緩,一點都不符合平常大剌剌的性格。
也就是這種不相符,讓這份溫柔與細心顯得格外珍重。
沈知非抬起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睛上,於一片黑暗中,緩緩呼出一口悠長的氣息。
他回想方才那個讓他遺晶的夢,夢裏的每個細節都格外清晰,甚至擁抱的力度和熱度都依然存在。
這是不對的。
他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不可以再想下去,否則等待他的可能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不能往前踏出那一步,絕對不能。
這一個小時,猶如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沈知非根本沒有睡著,後麵這段時間一直在放空思緒,神遊太虛。
宋朗遲遲沒有叫他起床,沈知非不願再躺下去,坐起身來轉頭一看,宋朗翹著二郎腿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歪頭睡得正香。
沈知非躡手躡腳地來到他麵前,單膝跪在地上,微微仰頭打量著他。
這張他熟稔於心的麵孔,此時此刻,竟有點陌生起來。
眉峰微聳,鼻梁高挺,是英朗俊美的標配。濃密的眼睫借助微弱的光線投射出兩道陰翳的弧,令這張已初顯少年英氣的臉多了三分柔和。
沈知非的掌心有點發熱。
他握住宋朗搭在腿上的手,一觸即分。
“哥,醒醒。”
宋朗迷蒙地睜開眼,沈知非已站了起來,昏昧的房間幾乎吞沒掉他的身影。
“幾點了?”宋朗伸伸懶腰,大長腿無處安放,聲音還迷迷糊糊的,“我怎麼睡著了?”
“七點,爸媽他們該回來了。”沈知非從行李箱裏翻出一身衣服遞過來,“換好下樓去吃飯。”
“哦。”宋朗打著哈欠換好衣服,摟著沈知非的肩膀,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跟半身不遂似的出門吃飯。
夏威夷之旅匆匆而過,一次難能可貴的休閑假期結束後,回到國內繼續工作學習,日子過得和以前好像沒什麼不同。
但沈知非知道,他不一樣了。
他喜歡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