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宇森碰麵的次數不多,不過他剛強而生冷的性格,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絲毫不懷疑,一旦他答應放過我奶奶,就絕對會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隻要我繼續聽從他的命令,忍受他的屈辱與折磨,那麼等我回到村裏,頂多等到明天太陽出來,我相信就可以看到奶奶恢複健康的模樣。而且既然他定下交易規則,在奶奶病情恢複之前,他也絕對不會破掉我最後一道防線。
可我實在是受夠了他,跪著給他洗腳,跪著給他倒酒……
接下來,還不知道要跪著替他做多少事情。
我相信,在他的眼裏,我就是他交易換來的籌碼,可以揮之即來呼之即去,不用把我當成人,不用考慮我的感受,隻需要我嚴格遵照他的命令就行。
如果還有選擇,誰願意跪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如果有選擇,誰願意委曲求全曲意迎*合,生怕壞了他的心情?
是的,我有選擇,我可以選擇相信麻婆,隻要把符灰倒進他的酒裏讓他喝下,那麼一切——都結束了。
從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大膽的決定,那一刻,我的頭腦中嗡嗡的響,像是有無數隻蒼蠅圍繞在我的身旁,不停地拍打惡心的翅膀,發出令人頭暈心煩的聲響。
心底,卻冒出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在勸著我,安慰著我,引導著我,鼓勵著我……快把符灰放進去吧,這樣奶奶和王叔就不用受折磨了,你也再不用受這惡人的欺壓了。
摸出三角黃紙包打開的瞬間,我的手抖顫的厲害,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好幾次差點兒被我顫抖的右手碰倒。
隱約間,我能聽到房門口傳來兩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偶爾提高了音調,是方宇森的聲音,“……培養習慣,習慣了才好……”
“宇森兄!”
“願意說,你和她去說!”
兩人聊天到此為止,似乎產生了某些分歧,而後我聽到白子涵輕微一聲歎息,房門吱呀的扇動,以及方宇森踢踏著拖鞋,從我身後步步靠近的聲音。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符灰剛剛倒進高腳杯裏,黃紙包還沒來得扔掉。情急之下,我裝著用袖頭擦汗,就勢把黃紙包塞到了嘴裏。右手還在不停抖,不過抖動的幅度已經小很多,恰好在方宇森重新坐在凳子前,將瓶裏的酒水傾倒了下去。
“呀!對,對……不起!”
我心情劇烈跌宕,心髒咚咚跳得厲害,就像是偷了人家東西似的,緊張心虛的不行。在極度的緊張下,右手更是不聽使喚的抖啊抖,倒酒的速度太快太猛,有一大半鮮紅的液體留在了酒杯裏,少部分則是灑落在了方宇森的麵前。
方宇森的眉頭皺了起來,像是要責怪我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我靈機一動,結結巴巴指著眼前的紅色液體,說這……這不是血吧?
他的嘴角向上勾了起來,不知道他在嘲笑我的無知,還是我猜到了真相而他根本不屑作答,右手中指與無名指嫻熟的穿過高腳杯纖細的玻璃柱,手指輕托,將玻璃杯托在了手掌裏,對著我輕輕搖晃著。
我的嗓子幹渴得厲害,像是幾天沒有喝過水,喉嚨僵硬,想要吞咽口水,喉頭的肌肉卻僵在那裏,動彈不得。我的兩手反背在了身後,左手手指交錯糾結著,手掌心裏黏糊糊,冷汗濕濡一片。
我不知道等他喝下去後,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場景。或許,他仰頭栽倒在地,然後大喊大叫?或許,他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又或者,他在臨死前會突然發狂,卡著我的脖子,活生生的勒死我?
那一瞬間,我想了很多很多,時間仿佛靜止,我感覺在動的,隻有越來越快的心跳,和越流越多的冷汗。
“小妮子!”
白子涵的聲音從走廊裏傳來,聲響並不大,可我正提心吊膽,擔心著方宇森喝下酒後,露出最猙獰恐怖的一幕,正在頭腦中構思著可怕場景,自己嚇唬自己,突然間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的魂差點兒沒被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