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心疼的過去把他往床邊扶。周啟年的身體很結實,有些重,但是對於方圓來說自然沒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樣難搞定。總之,她還算效率地把他扶到了床上,開了一盞昏暗的台燈,半跪在床邊,就那麼看著他。打開燈方圓才發現,他臉上露出難受的表情,眼睛慢慢的半睜開,麵色也有不正常的紅暈,方圓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額頭,熱得燙手。
這幾天看他都臉色不好,果然生病了,隻是沒想到病得這麼厲害。
方圓吃了一驚,立刻要起身去打電話叫醫生。她不懂醫術,所以隻能求助別人了。
沒想到她剛剛起身,就被一隻滾、燙的手抓住了手腕。
方圓嚇了一跳,以為他醒了,可是回頭,他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她想掙脫可是失敗了,生病的周啟年竟然比平時的力氣還要大。
周啟年在睡夢中輕聲夢囈:“不許走……”
連生病了都還是這樣一副命令人的姿態。
於是方圓隻好拍著他的手輕聲哄道:“乖,你生病了,我現在要去給你叫醫生。”
她聽到自己喉嚨裏發出柔軟的聲音,不自覺地像以前一樣去哄他。以前的周啟年也是,生病了不願意去看醫生,也不願意吃藥,她就這樣哄他,每次他都能乖乖聽話。
可是這次他卻不像以前一樣,手反而收的更緊了,抓得人生疼。方圓隻好妥協道:“好,我不走,我不走,你先放開,我給你擰毛巾擦擦身子。”
周啟年神智還是很模糊,皺著眉似乎是思慮了很久,終於緩緩放開了手。
方圓也不知道這位大爺在出什麼牌,但是現在她還真不敢隨便離開他,於是她去浴室尋了根毛巾,在溫水裏浸濕,過來給周啟年擦身子。
啟年很小的時候,愛生病,每次發燒,周阿姨也是這樣溫柔的幫他擦身子。
擦完臉和脖子,方圓閉著眼睛解開周啟年的紐扣,胡亂給他擦了一番,就立刻扣上。
掛好毛巾,她又回來,端了跟凳子坐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他的體溫還是很高,方圓又四處找了下,終於翻出一個小小的醫藥箱,不知道多久沒被動用過了,裏麵的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藥效。方圓咬了咬牙,翻看了下,還好沒有過期,心想著有總比沒有好,翻看了好多說明書,終於找到了退燒藥,就著一杯溫水給他喝了下去。
周啟年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但是卻睡得很不安穩。他眉頭深深的皺起來,讓方圓很想去伸手撫平。
他的脖頸輕輕扭、動著,喃喃:“你們在那邊過得好嗎……”
方圓愣住。這麼多年了,周啟年的痛一分一毫都沒有減少。
她輕輕拍著他的身體,想讓他早點入睡。
對於他現在正在經曆的,她別無他法,隻能希望它快點過去。
周啟年沉默了一陣,方圓都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嘴唇忽然動起來。她沒聽清,湊近他的唇邊,卻聽見他輕輕吐出兩個字:“圓圓……”
就像一陣驚雷在方圓耳邊響起,她彎著腰站在那裏好久好久都沒回過神。
圓圓?是在叫她嗎?她幾度以為他清醒了,可是她再三查看他,發現並沒有。
再說,周啟年是那麼不屑演戲的人啊……
方圓不知所措地想逃開,可是腳卻像生了根一樣緊緊釘在原地,腦海裏一片空白。
被周啟年那樣對待了好久,她都開始以為他已經對她全然不在乎了。可是,機緣巧合下,在這樣的深夜,在這樣的場景,她竟然聽到了久違的這個稱呼。
這代表什麼?
所以,周啟年隻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會想到她嗎?還是說,這樣脆弱的時候,才是人最真實的時候?
無論如何,為了這句圓圓,她也要拚盡最後一秒時間,去照顧他。
方圓的耳朵還在他唇邊,又聽見一句:“圓圓,為什麼你也背叛我……”
周啟年的嘴唇因為高燒起了皮,像羽毛一樣撓刮過她的耳廓,她頓時覺得心跳漏了好幾拍。
周啟年又:“我該拿你怎麼辦……”
方圓心裏鋪天蓋地地疼起來。
她的周啟年,原來他一個人承受著巨大的災難與疼痛,她卻隻能在一旁無能為力。
方圓顫抖地將手撫上他的臉頰,周啟年的臉已經沒有剛剛那麼燙,可是她還是被火炙了一般,有一種痛從心髒一直蔓延到指尖,抽抽的,一陣一陣的。
方圓不眠不休地陪了他一整夜,不停地替他擦身子,直到他退燒,好好睡過去。天快亮的時候,她起身去廚房熬了皮蛋瘦肉粥,熟練地關火,蓋上蓋子保溫。
在外生活的幾年,她已經鍛煉出來良好的生存技能。
下樓的時候,嚴媽已經起床了,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方圓安慰地對她笑一笑,打開門回去準備一下上班,臨走時,她對嚴媽:“讓他好好睡吧。不要說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