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抹布的!狗女良養的……”錢德勒先是揮了揮拳,意識到剛才那司機早已遠去之後,這才悵然若失地站了起來,抓著車流的間隙,竄到了對街自己停車的地方。
走到自己車子前邊,按下鑰匙上的解鎖鍵,看著車頭的燈光閃爍時,錢德勒·強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這種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這種在死亡邊緣,劫後餘生的瞬間,似乎不是第一次見……
如果說,先前隻是看到了差點撞上他的車子的側身,讓他沒有什麼既視感,看著自己漆黑的座駕,還有那車頭的燈光,錢德勒·強森一下子聯想起了一件事。
正是今天早上淩晨,在他去追逐那名神秘賽車手的時候,差點被對方在空無一人的山路上,直接開車撞死!
“之前不殺你……之前不殺你……”錢德勒的腦海中,隻覺得一道道線索似乎都化成了形態各異的拚圖碎片,可偏偏這些碎片之間互有關聯,隻差一隻大手,將它們組合起來。
現在,拚圖完成了。
“那個入侵者,就是出現在賽事上,奪取了冠軍的神秘車手!”他雙手扶著肌肉車車身,整個腰都弓了起來,在路燈下的他低著頭看向自己的影子,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語道。
事情一下子明朗了起來:
第一次“不殺”,就是在山路上的那次威脅!對方開著奪冠的賽車,揚言要直接從自己身上碾過去……
至於多管閑事,指的就是兩人最初會惹上關係的原因:地下賽事的工作人員,為了準備賽車的比賽場地,要將停在路邊上,幾乎已經快要壓到行駛車道上的那輛睡著人的車子趕走——那個微醺的醉漢,被人叫醒的時候,不正是一肚子怨氣,不正是一臉不屑地奪下了賽事的冠軍麼!
雖然不大可能……但是錢德勒心底知道,自己如果還想再跟進這件事情,想要遇到那名神秘人,神秘車手,神秘入侵者最大的機會,就是在那場地下賽車的起點!
那個地方,很有可能是對方暫時的落腳點!說不定今天晚上,對方也會將車子停在原地,然後倒頭就睡!
想到這裏,錢德勒·強森趕緊扯開車門,鑽了進去,向著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
當錢德勒費盡心思破解了這個“謎題”的時候,另一方麵,留下這謎題的人,卻陷入了極深的擔憂和焦慮當中。
完了……就憑這麼點線索,他能不能琢磨出見麵的地點?姬霄上下兩排牙齒不斷相互磨著,他的兩隻手掌呈鏡像狀互相按壓著,指關節末端的皮膚傳來一陣繃緊到了極致的炙熱感。
如果錢德勒·強森無法和自己會合——無法“自然”地和自己會合,那就談不上什麼計劃的下一步。
事實上,所有計劃的基礎,都少不了這麼一道有力的援助。
隻有三個地方……隻要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就隻有三個地方可以去找。
看著空空蕩蕩的大街,別說姬霄期待著的引擎聲了,除了呼嘯風聲,就連半點別的聲音都沒有,安靜得令人感到有些可怕。
“真的能找到嗎?”他歎了口氣,躺平在改裝車的後座上。
冷風從窗戶的縫隙中溜了進來,這讓心如死灰的他更是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
計劃失敗了。他長出一口氣,試圖讓自己接受這個潛在的,最壞的結果。
最壞的並不是複仇計劃失敗本身,而是計劃失敗的原因。
他,姬霄,所做出的一個個錯誤判斷,最後葬送全局——這才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他不能接受自己曾有機會重來一次,卻再次走向失敗的深淵——光是想到這一點,就幾乎要讓他崩潰。
“也對,為什麼會成功呢?”姬霄望著沒有任何內飾,赤裸裸的金屬車頂,苦笑道。
到了今天,他自覺毫無長進;到了今天,他麵對自己的敵人,仍顯得那麼蒼白而無力。
這麼多年,我到底幹了什麼?他捫心自問道。
人們總說,複仇後的人生是空洞的,倘若一個人全心全意地把複仇當成他的事業,最後隻能獲得一霎那的,空虛的滿足感。
這麼看來,複仇豈不是像冬日裏的火柴一樣的東西麼?隻能夠維持一霎那的溫暖,如果將自己活命的籌碼全部壓在它身上,最後一定會被心底的寒冬凍死。
火柴熄滅後,世界固然會一片黑暗——但每想到這一點,每想到自己的世界連那一瞬的火光都未曾出現過,就已經漆黑一片,姬霄便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這個世界,該怎麼去麵對明天,該怎麼去麵對自己的生活。
想著想著,他閉上了雙眼,在不大溫暖的改裝車後座上,一顫一顫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