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緩緩搖了下來:在颯爽的秋夜寒風中,從車窗上半部分的縫隙裏,錢德勒·強森看到的是一雙比這夜晚更加寒冷的眼睛。
那雙眸子裏充斥著尖銳而又鋒利的目光,沒有絲毫迷惘,直直刺向一處——站在車前的自己。
“為什麼總要來沒事找事?”那雙眸子眯了眯眼,車裏傳出一個沙啞而又略顯懶散的聲音,然而錢德勒知道,這隻是最淺層的偽裝——這隻是讓弱者放鬆警惕的保護色。
“……要知道,要是你改掉了這個沒事找事的壞習慣,那場賽車比賽說不定就是你拿下的冠軍了。”車內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撕開了他的傷疤,所幸輸掉這比賽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站在車外的錢德勒內心並無太大波動,隻是默默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我想要參與進這間不平凡的事情當中。”他抬起頭來,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誠懇地解釋道。
車子裏的人沉默一陣,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角度,開始挖苦起來:“……說到底,要是想開啟一場冒險——讓你家裏人斷掉你的經濟來源一周……哦不,三天,不就成了麼?相信我,對於你這麼一位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來說,那顯然是一場更大的危機。”
自我價值再次被對方踩在腳下狠狠蹂躪,但錢德勒的心氣實在被打擊的太嚴重了,一時間,心底湧起的怒火的量,竟不足以支撐他奮起辯解。
良久,他才憋出了一句話:“我隻想做個看客。”
“噢?”雖然沒有聽見對方發出這樣的聲音,事實上,隻要對方沒有繼續劈頭蓋臉地罵下去,錢德勒便把這沉默視作認可,繼續說了下去。
“……我並不會幹擾你的計劃,我隻想作為第三者,在合適的地方出現,在合適的角度參與進這件事裏麵——為此,我願意為自己‘觀眾’的身份付出代價。”
車內沉默依舊。
“……你可以盡情利用我的背景,我所能,我所有權限做到的一切:金錢、人脈、武器……所有一切。”他強調道。
利益果然是最能打動人的東西,車窗雖然沒有繼續下降,但是很快,錢德勒就聽到了“哢嗒”一聲。
門鎖解開,黑色轎車的車門隨後哢嚓一聲打開:車裏的男人右手緩緩推開門,左手插在淩亂的劉海當中,胡亂扒拉幾下,緩緩問道。
“你做好毀掉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的準備了麼?”
事實上,這個問題比錢德勒想象中來的要簡單,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直接。
幾乎是下一秒,他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完成的瞬間,錢德勒就有些後悔了:是不是有點草率了?會不會讓人覺得有些兒戲?
他“猶豫”了四五秒鍾,然後補了一句“我很確定”,不過這反倒讓他心虛的心情欲蓋彌彰了。
姬霄沒有打斷他的話,而是默默聽完了全程,最後才緩緩說道:“你似乎並沒有理解我的問題。”
還沒等錢德勒下意識地否定這句話,他就借著說道:“看來,是我提問的方式不太正確,讓我換個方式來問你吧。”
“……你,錢德勒·強森,作為一名生活在玄盟裏的人類,擁有著什麼?”
還沒等錢德勒回答,他便將食指靠在嘴唇上,示意後者先不要出聲:“財產,人脈,武器……正如你所說的,所有屬於你的東西——即便隻是幼兒園裏老師給你額頭上貼的一朵小紅花,也可以算作此列。”
等到那沉默而帶有著無聲威嚴的手指離開,錢德勒這才沉重地咽了一下,抬起眼來,一邊在腦海裏緩緩細數著,一邊彙報,還要一邊思考這其中所蘊含著的深意。
這是為了調查我的利用價值嗎?他在心底想道。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他連忙扳著手指,也來不及總結,一邊數著,一邊想到什麼,就脫口而出:“我有三棟別墅,十四輛車,市內這邊有九個傭人,他們半句話都不會說——就算是他們親生爹媽來問,也跟和啞巴對話沒有區別……額,還有……”
正當他在腦海中細數著自己所擁有的流動資產和現金的時候,對麵的人伸出手掌,止住了他。
“有意思,”對方帶著認可的意思,緩緩道。
“……現在來說說,這三套房產裏麵,地理位置最隱蔽,最不容易讓人找到的是哪一套。”
言外之意,無非就是需要安全屋?錢德勒在心底想道。
他的眼睛瞥向斜上方,努力在記憶裏尋找著細節,但一時間能想起來的,也不過是些很泛泛的描述:“這麼說起來……有兩套都坐落在市中心,在最繁華的地段當中,恐怕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