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層遮羞布,這根救命稻草,一下子就像是消除孩童對於夜晚恐懼的毛絨公仔一般,被人無情地從他懷中奪去了。
對方的言外之意很簡單:地下世界,並不一定是一個安全的代名詞。
從他的話細想下去,不一定隻是玄盟,也許這顆星球上的每一個擁有著地下世界的國家,都或多或少和地下世界有著交涉和條款:他們無視大部分發生在深入地下幾千米的那些醃臢事……不過,當那唯一的例外到來時,地下世界並不會選擇包庇他的子民。
這個世界,終究是利益為先。想到這裏,錢德勒沉重地咽了一口唾沫,一陣涼風襲來,他這才驚覺,自己背後的衣衫,已經浸滿了一身冷汗。
……
一本書攤開在桌麵上——這是姬霄回到牢房時,映入眼簾的第一件東西。
是風吹開的?他一把撲到金屬製成的桌子上邊,雙手撐在桌上,不可思議地看著展露在風中的內容。
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即便這穿過精神病院裏的風當真有著一覽其中內容的想法,也絕無可能翻開到有字跡的那一頁。
原因無它,這是一本重量堪比健身器材的《玄盟法典》——雖然內容盡是白紙,可那份重量,其中所包含的紙張數量,可是絲毫不差。
原因無它,記錄下重要情報的頁數,都被自己悉心記在心底之後,在手指上撚碎熟米飯,將那幾頁盡數粘連了起來。
可是,讓姬霄心底咯噔一下,讓姬霄麵如死灰的,正是暴露在他麵前的,由自己親筆寫下的字跡。
那是一條條來自未來的情報,是經曆過“另一個未來”的他……換句話說,在這個星球上,唯有他姬霄一人能夠知道的情報!
讀到這些意義不明的筆記的人,會作何感想,會有什麼機緣巧合,讓這某人參與到其中一個事件當中,並試圖操縱命運的走向嗎?
彈簧,橡皮筋……這些東西在經曆外力拉扯之後,隻要沒有超過承受的限度,就能借由自己的彈性,恢複到原來的形狀……那麼,要是神秘的時空,也具有這麼一種平平無奇的力量呢?
如果說,姬霄就是改變這個平行世界的罪魁禍首,那這個世界本身,會不會產生出一種相對應的對策,產生出一股力量,來試圖讓時空的曆史,讓世界的命運,回到正軌呢?可以說,姬霄無時無刻不恐懼著這樣一件事的發生。
他感到額邊有一道冷汗緩緩滑落,秋風拂過汗水的痕跡,更是讓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激靈。
一路走到今天,這漫長的旅程中,他終於放鬆了警惕,犯下了一個不可逆轉的大錯,犯下了一個他自知:假如換成於萬裏在自己這個位置,就不會出現的低級錯誤。
他小心翼翼地模仿著自己心中的完美形象,可畢竟沒有人能成為世上另一個人的完美替代品。
姬霄犯錯了:他低估了某人的好奇心,他從未想到,在這精神病院裏,也會有人窺探他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病人的秘密。
問題是,到底是誰,會閑來無事翻看一名精神病人書本當中的每一頁白紙?
究竟是誰?
沒有人會對這麼一本《玄盟法典》感興趣,正是這個想法,正是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讓姬霄陷入了被動。
智者防範於未然,預防著所有未知的可能性,而不僅僅隻是提防一些潛在的風險。
看起來人畜無害,和真正監獄相差甚遠的精神病院欺騙了他——也無情地揭露了他和一名真正智者之間的差距。
“就在他心急意亂時,這個時候,我就一腳跨出來,質問他所有一切,所有我想知道的事……”這是翻開這本法典,找出每一道線索的人,在兩個小時前作出的計劃。
於是,在時機正確時,他一步邁了出來,沉重的腳步聲,落在了姬霄身後的走廊上,震得他連忙蓋上了法典,帶著飄忽不定,有些慌亂的眼神,轉向了身後。
身後是一襲白大褂——早就有人站在那裏。
是那莊風。
“等了很久吧……醫生?”姬霄的手撫上額頭,剛要擦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人的教誨,為了不暴露自己的思緒,硬生生將抬起的手舉的更高,撥弄了一下頭發。
這一僵硬至極的動作,更讓醫生覺得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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