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些景象,上卿不寒而栗,他自言自語著:“我討厭爭鬥。”
小夜對先世的女皇越來越感到好奇。意念之火滿足了她的願望。青焰晃動著,中間出現了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他們身著長袍,用稚嫩的腔調誦讀兒歌。
先世的女皇啊,敬聽我們的禱告。
您溫婉美麗,冷靜果敢。
臣民愛戴您,象追捧天上的皓月。
駘蕩的微風也前來朝拜,我們的女皇。
您從不為強勢而奴顏婢膝,即使是熾熱的烈日。
天空也為您心蕩神迷,夜晚在您的窗前投了一地星光。
臣民愛戴您,我們扶危持顛的女皇。
但您也不僅隻是擁有這些品格,您也雍容溫婉。
您會為悲劇而潸然淚下,會為美麗而悠然神往。
擁有光風霽月般的胸懷,您是我們的希望。
雷霆敬重您,不再趾高氣昂。
皇,我們的女皇。
小男孩和小女孩一人一句,他們稚嫩的童音吟哦著這嚴肅的詩歌顯得玄而又玄。
聽罷,小夜簡直快窒息了,她勾勒的那個身影愈發高大,而且還很沉重地壓在她身上。她弓著身體,捂住無力喘息的胸口。
“……哪疼?”上卿有些無措。
小夜搖了搖頭。她平撫了一下心緒,摸著自己的肩膀又開始查閱。
人類和魔類的曆史一直是在紛爭中進行的,戰爭從未平息。熒種的宿主注定會是個悲劇。他們被魔類追殺,取走熒種後又要陷入幾乎是無止境的夢魘。整個生命都是為熒種而活。就象方才死去的男子。在他的眼角還殘存著血暈般的淚痕。小夜的心情再一次沉重起來,她用左手貼住胸口:“為摒棄凡塵的勇士……”
青焰微微晃動著,光與影在大殿裏變幻。黑暗的甬道仿如瞑色的天空。
小夜一直想找到有關“感應”的內容,但過了很久都未能如願。上卿與小夜有同樣的問題,看到小夜的愁容,他也有些焦灼不安。破文書散發的文墨之香充斥著大殿,悉索的翻書聲混同風聲回響。虛掩的鐵門被吹開了,過份敏感的小夜驀然抬起頭。上卿走過去關上門,小夜歎著氣又將頭埋進諾大的書本裏。
影刃突然上殿,他徑直走到玄色寶座前,“我知道您想要找什麼。但上麵並無感應的記載。那是信任和被信任的生靈賜予女皇的異力。”影刃象個窺心的術士,用洞若觀火的眼神看著小夜。說完後轉過身離開了,黑色的鬥篷招展著,撩起一陣幽風。
小夜很失落,她合上硬皮書陷入沉思。
青銅燈已經熄滅,藍色的薄雲在殿中繚繞。已到午後,小夜又開始翻查殘存的記錄,但幾乎已經得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內容了。一陣風將散亂的書頁吹起,直吹到火盆中的青焰上。小夜想追回那些微黃的紙張,可雙腿依舊毫無知覺,象銅鑄的一般。小夜惱怒地捶打著的雙腿。上卿立刻過來阻止她,“不用著急,你的腿一定會好的。”他握緊小夜的手,想賜予她一個堅強的信念。
“我想走一走。”小夜抬起頭用懇切地目光看著上卿、上卿應允了,“好吧,我扶你。”小夜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將渾身的力氣注入雙腿,她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汗水順著小夜的麵頰滴在她的胸口。過了好一會兒,她依然沒能站起來。上卿也盡力幫助她,但卻毫無成效。小夜蹙緊眉宇,露出悲容,旁側的上卿忐忑地看著她。
可小夜並沒有哭,她自嘲似地說:“我不是個很好的駕馭者,它也不喜歡我了。”上卿不知道怎樣安慰她,遲緩地說了一句:“我背你。”
上卿背起小夜。他們走下玄色寶座,繞過火盆,最後推開森嚴的大鐵門。一陣冷風襲來,吹起了小夜漂亮的長發,也令上卿的鬥篷膨脹起來。小夜看到高天下巍峨的群山,冷風在其中穿行,響起悲惻的嘯叫聲。腳下的長草象是竄動的火焰,不時地湧起。
小夜說:“回去吧。”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竟無力行走這個事實。上卿能夠理解,便又關上陰森的鐵門,繞過火盆走到玄色寶座前。
小夜坐了回去,她有些恍惚,一個人自言自語:“感應?”
執事卒臣再次上殿,他目露喜悅地神色,單膝跪下說:“女皇,五時熒種的宿主找來了。”
大鐵門再次敞開。兩個卒臣護送著一個年邁的老人走了進來。她額上布滿深紋,如同交縱的谿壑。但臉頰上的皮膚肌理卻非常細膩。老人的眼神有些詭異,仿佛是蒙著一層薄霧,另人捉摸不定。兩個卒臣已經被落在了後麵,跟著老人似乎顯得很吃力。老人腳下生風,拄著的拐杖猶如她的第三條腿。她徑直便走到大殿中央的火盆前。
老人打量著四周,沒等別人提問就開始自我介紹:“我已經活了一百歲,另人都叫我百歲老人。”她突然頓了一下,指著青銅燈說:“這裏沒有人打掃嗎?全是灰塵。”腔調中有些不滿,“快,給我擦幹淨。”百歲老人拿著拐杖杖敲了一個卒臣的頭。卒臣氣憤地皺起眉毛,但還是在執事卒臣的喝令下擦了青銅燈。
百歲老人很得意,她竟襲地而坐,而且正衝著小夜,傲慢地打量著她。“你就是新繼任的女皇?”
在百歲老人的注視下,小夜有些膽怯,隻輕輕地應了一聲。百歲老人依然沒有將目光移開,她幹咳了一下,“你難道不想給老人讓個座嗎?”小夜有些緊張,她剛想站起身就意識到自己的雙腿無法移動。上卿走過去說:“我給您另找座位吧。”
百歲老人用犀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小夜的腿,似乎有所察覺。但她隻是用拐杖指著方才那個卒臣說:“你,過來。扶我起來。”
那個卒臣還是個脾氣有些暴躁的青年,他憤懣地彎下嘴。但還是在執事卒臣責令的目光中將老人扶了起來。老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我是來尋求保護的,先世的女皇說我可以隨時來這裏。快點給我安排住的地方吧。”火焰映紅了老人的臉,使她的目光顯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小夜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保護一個熒種的宿主了。但一想到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便又失落了起來。
百歲老人已經被引出大殿,臨走前她瞄了一眼小夜的雙腿,露出了一個同月色一樣既飄忽又詭異的笑容。
夜晚再一次降臨。黑夜和白晝這對仇隙一直撕殺著。此時,黑暗占據了厚重的天幕。它將光明吞噬,伏擊留在罅隙裏的微光。高遠的天空已一片晦暗,黑影便一瀉而下傾注在大地上。同節生枝蔓的植株一樣,遍地牽延。
上卿已經十分疲乏,他將硬皮書研讀了很久,可一無所獲。青焰一直晃動著,有著如草莽般生生不息的勢頭。上卿看著小夜,發現她一直死死地盯著青焰,眼中空洞無物,這不免使他有些擔心。“怎麼了?你累了嗎?”
小夜沒有答話,眼中跳躍著青紫的火焰,“我在想究竟何為感應。”
上卿隻得坐旁邊陪著她。
沙陋中的細沙與瓶頸碰撞著,猶如玉碎,玲玲盈耳。上卿一直重複著將沙陋倒置的動作。
時間已經過了幾個小時。小夜依然毫無反應,她靜靜地看著青焰,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上卿十分困頓,他對小夜說:“睡吧,也許明天魔類還會有所行動。”
小夜順從地躺在玄色寶座上,上卿很體貼地為她披上自己的鬥篷,然後便靠在旁邊睡下了。卒臣為上卿安排了寢室,但他更願意呆在大殿裏陪著小夜。小夜看著他的睡容低聲說:“我真的在哪裏見過你……”可惜上卿並沒有聽到。
小夜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她坐起身,一臉愁苦的表情。萬籟俱寂的時候,小夜卻哭了。為了不驚擾上卿,她無聲地飲泣著。不知為什麼,上卿卻醒來了,他知道她在哭。在乳白色的月華中,上卿緩緩坐起身。“睡不著嗎?”
小夜立刻擦幹眼淚,“閉上眼睛我就會看到無數雙含怨的眼神,沒有人信任我……”
青焰劇烈地竄動起來。曆風猶如雛燕的鋒尾,將光影攪碎了。
“那我隻能用催眠術另你入睡了。”他露出一個青澀的笑容。
小夜也笑了,看著上卿溫融的笑影,不一會兒便有些昏昏然了。上卿用手臂為小夜作枕,小心翼翼地將她安放在玄色寶座上。
上卿也看著小夜的睡容,陷入了沉思。在他的睡夢裏,又再次看到了那個幼小的背影,“一個,二個,三個……”新芽慢慢綻開,開出一簇冷香。午夜十二時,魔類再次擴張了領域。宮殿因有卒臣們的異力保護,致使魔類不敢輕舉妄動。
當上卿醒來時,看見小夜正坐在玄色寶座上若有所思。百歲老人突然闖了進來。她滿麵紅光,身後跟著一臉怨怒之氣的青年。百歲老人用木雕的拐杖不停地敲打著大殿裏的每一樣東西,似乎是在忖度他們的價值。
上卿很是不滿。她委婉地提醒老人:“作為客人,您應該厚道一些。”
可百歲老人毫無反應。她看著上卿不屑一顧地說:“不過是個左大臣而已,先世的女皇都對我禮敬有加。”
上卿悻然蹙眉,他剛想反駁就遭到小夜的製止。“她畢竟是位老人,而且是五時熒種的宿主。”
但百歲老人並不領情。她怒氣衝衝地看著小夜。“用不著你插嘴,瘸腿的新女皇。就憑你也想跟先世的女皇比嗎?”
這句話象把尖錐在小夜心裏鑽了個孔洞。她的眼神立刻凝滯起來,影射著青焰的百歲老人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她用拐杖敲擊著地麵,故意製造出噪音。這個聲音在小夜耳邊回響,另她陷入了可怕的意像。
為了不另上卿擔心,小夜努力振作起來。可她還是有些恍惚,也一直緘口不語。
這一整天,宮殿裏都怨聲連連。百歲老人傲慢無禮的態度另人們厭惡。但沒有人表露出來,是為了她身體裏的熒種,也是為了攸關存亡的未來。
這一整天對於小夜來說就象是個毫無頭緒的夢境。她的失神另上卿無措。
上卿站在小夜旁邊突然開口說:“我有個妹妹,叫小蓮……”
小夜扭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上卿又接著說:“以前我十分向往曆險,每次都將自己關閉起來遐想著。那裏我忽略了小蓮的感受。她總是一臉愁容地看著我,然而我卻無法察覺。……現在我想那時小蓮的心裏一定非常難受。”上卿看著小夜。“因為我現在也處在相同地境遇。她是在擔心我……現在我在擔心你。”上卿的雙眼於炫目的火影中有如熠熠霞石。
小夜莞爾而笑,她心裏的陰霾頓時散去了一半。“謝謝……”
午後,特使回報,魔族已經開始有所行動。這另執事卒臣非常訝異,因為現在恰是五時以前,他顯得難以定奪,“五時的熒種明明在我們這裏,魔族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行動呢?”
這時意念之火再次顯現出一個意像。是個小男孩的肖像。在微風的吹動下扭曲了五官,那裏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非常痛苦。
殿外突然喧嘩起來,青年卒臣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百歲老人失蹤了!”
小夜和上卿都極其震驚。“你不是一直跟在身後,她怎麼會失蹤呢?”
卒臣的身體開始顫抖,“她主自己丟了一幅肖像畫,就四處尋找。我以為可以擺脫她,就沒有跟著。”
執事卒臣大驚失色,“快去找!”
無數身穿灰袍的人向外湧出,踏動淺草四處搜尋。蒼穹下的回聲在迤逶的群山間回蕩。平衍的荒原上,魔類潛藏起來等待獵物落網。他們用另人驚悚的雙眼猥瑣地盯著前麵直立的枯草。
百歲老人露出極其悲愴的目光,她俯下身用拐杖摸索著,嘴裏還在喃喃自語:“孫兒,我的孫兒。”老人步入荒原,一步步踏進了魔族的陷阱。
大殿裏已經亂作一團,執事卒臣焦急地踱著步子。青色的火焰狂亂地舞動著。石壁上的光與影撕殺鏖戰,憧憧人影在其中叱吒。小夜的思維也有些混沌。先世女皇的影子一直糾擾著她。她曆聲問道:“你該怎麼辦?”小夜混亂地搖著頭,“用感應去尋找她。可我該怎麼做?”
這時,青焰猶如指針般劃出略寬的一弧。其中的一簇紅火象膠皮一樣展現出輪廓。先世的女皇出現了,似乎是她特意留下的意像。小夜第一次看到一直壓抑她的身影,麵對女皇非凡的氣魄,小夜有些畏縮。先世女皇有姣好的容貌,尤其是那雙眼睛,載滿了星輝。她身披閃著金屬光澤的戰申,坐在高高的玄色寶座上。“我現在應該是個已經死去的人。這個意像留給繼任的新女皇的。我已經預知到今後所發生的事,但我無力阻止。我的死反而會給未來留下希望……”
在場的人全部都震驚,他們屏息凝視著那一簇火焰。
“……因為新繼任的女皇會領導我的臣民贏得這場戰爭。她才是族人的希望。我想對她說一句,命運少女,請代我辦這些在命運之海中浮沉的精魂引路吧……”
臆像在一瞬間消失了,象是收攏的花瓣。
小夜心中湧動著一股力量。此時,全殿的人都注視著她,有猜疑也有鼓舞。執事卒臣突然說:“我們應該信任我們的女皇。”他單膝跪下,將左手貼在胸前。影刃也跪了下來,所有的卒臣都單膝跪下,他們恭敬地將左手貼在胸前,象虔誠的朝聖者,“皇,我們的女皇。”這個聲音在整個大殿裏回蕩,拂動的火焰在薄光中招展。
小夜將雙手附於胸口,她閉上雙眼。“請相信我,我是值得你們信任的命運少女。”就在那一瞬間,她的身體仿佛被注入了天空的力量。一個聲音在小夜耳邊呢喃,“女皇,我們賜予你神力。”
大風撩起,另光影搖曳。小夜的頭發散亂地飄起,在她的瞳孔上出現一個光築的隧道。她看到了,看到百歲老人正一步步進入魔類布的圈套。那幅肖像也已經被麵目猙獰的魔類撕得粉碎,悲慘在半空飄泊,搖蕩,又散落在草莽上,被露水洇濕。
百歲老人淒慘地叫喊著:“孫兒,我的孫兒!”她撲了過去,淚水盈溢的雙眼中滿含怨憤。
魔類獰笑著圍了上去,他們用手中的武器敲擊著閃著冷輝的盾牌,發出令人搖撼的震動聲,仿佛是與雷霆齊鳴,令周遭的草莽膽怯地俯到。
老人拾起碎片,將破碎的情感收於心底,惱怒地看著眼前的敵人。她拿起拐杖,橫掃一下,絆倒了一個魔類。魔類發出恫嚇般的吼聲。很快一把刀便劈了下來。
就在老人無望的垂下頭時,卻聽到刀劍的碰撞聲和魔類的怒吼。一個身著鎧甲的人出現了,他風馳電掣般的攻擊另魔類難以招架。神秘人戴著頭盔,露出了如炬的眼神。他殺開一條血路來到百歲老人身邊保護她。百歲老人也勇敢地站起身,用自己的拐杖懲戒那些愚笨的魔類。
魔類敵不過神秘人的勇猛而蒼皇逃竄。百歲老人也躲過了此劫。她看著搭救她的神秘人,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謝謝。請問你是誰?”
從神秘人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並沒有作答,而是轉身跑開了……
“你是誰?”小夜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急切地觸摸什麼。當她瞳孔上的虛像消失時,才收起懸在半空的手。小夜對執事卒臣說:“百歲老人在荒原上,快去把她接回來。”
執事卒臣立刻派身穿灰袍的伺待前往荒原。看到了小夜的表現他顯得信心十足。影刃對她似乎也有改觀,沒有再露出苛責的目光。
當百歲老人回來時,捧著那一堆碎紙屑,露著一臉悲戚的表情。“這是孫兒留給我的唯一的回憶。由於疏於照顧,他得病死了……”老人已經淚流滿麵。
小夜緩慢而憂傷地說:“您的孫兒正在那高高的雲端上看著您……”
老人象是受到了啟發,她利落地直到森嚴的鐵門前,用顫抖的手推開它。一陣微風被大殿攬入懷中,老人仰望著蒼穹,在一朵朵舒展的新雲上搜尋著什麼。最後,她笑了。
這風雲驟起的一天顯得有些短暫。當夜幕降臨時,小夜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與執事卒臣議事的上卿偷偷注視著她,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大殿裏飄滿了草木香。小夜對上卿說:“我想出去走一走。”上卿照例背她來到殿外。
隱逝的驕陽在龍飛鳳舞的山巒間鑲起棱角分明的金線,仿佛是座座宮闕。清風撩著小夜的頭發,她舒心地笑了起來。上卿的鬥篷友愛地摩挲著小夜馥馥溫香的臉頰,另她感到十分愜意。
可是,小夜依舊無法入睡,她摸著自己的肩膀,耳邊交替著回響四相和女皇的話:“……希望你能拯救這個陣法世界,讓我看看你對真正使命的誠意。”“命運少女,請代我為這些在命運之海中浮沉的晶魂引路吧……”
上卿也一直陪著小夜,直到她沉沉地睡了。她睡了很久,當東方的天際泛起金色的粼光時,小夜依舊安然地躺在玄色寶座上。但她感受得到陽光,也清楚地知道有人進殿,並悄悄地退了出去。小夜一直安心地睡著。
又有人進殿了,是個脅眉諂笑的中年人,自稱是九時熒種的宿主。他說:“我聽到了女皇的招喚……”
隻是一會兒,七時熒種的宿主也來了,是個年輕的女子,她說:“我聽到了女皇的召喚……”
十一時熒種的宿主是個小女孩,她是同母親一起來的。她也說::“我聽到了女皇的召喚……”
小夜暗自微笑。她靜靜地聽著這些迥然的聲音。
當火焰開始炙熱時,小夜醒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卿。他拿著一張圖紙正分析著什麼,象是個肅穆的謀臣。專心致致的他卻突然扭過頭,微笑著說:“你醒啦。”上卿舒展的眉目在旖旎的光華中猶如驟然綻開的茵芽。
執事卒臣又一次匆匆趕來了,全然不象小夜第一印象中的悠然自得。他用焦炙的口吻說:“已經有十個熒種的宿主來到了這裏。但隻有一時熒種的宿主仍然不明下落。”
小夜垂下眼睛冷靜地說:“讓我來找吧。”她緊緊地盯住青焰,在內心呼喊著:一時熒種的宿主,到我這兒來……”但過了好一會兒卻依舊沒有回應。上卿樂觀地說:“他也許正在來這裏的路上。”小夜將信將疑,最後也隻得放棄。
一臉奸滑的小個子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用眼睛的餘光偷瞄著看似貴重的青銅燈。小夜還記得這個人,他是九時熒種的宿主。
“您叫……”小夜遲疑地看著他。
中年人立刻緊張起來,他站定身體說:“我是個商人,人們稱呼我為販金商。”他不停地揉搓著雙手,將市儈相表露無遺。
上卿並不喜歡這個人。“你來這裏做什麼?為什麼不呆在自己的寢室裏。”
販金商象伶俐的昆蟲一樣弓著背,“我隻是隨便看看,隨便看看……”他慌忙退出去。但在那之前卻被地麵人蹺起的石板絆倒了,仰麵摔在了地上。
小夜開心地笑了起來,上卿對販金商嗤之以鼻。“我是看在他是熒種宿主,否則是不會將這種人留在身邊的,利益熏心的商人是最危險的。”小夜並沒有全信,隻是開心地笑著。
這一整天魔類都沒有行動,但這種怡然自得的氣氛另上卿感到有些異樣。他看到從群山那一端湧起一片烏雲,如怒潮般翻騰著,“是個凶北。”上卿自言自語。
夜晚再一次蒞臨,上卿被執事卒臣召去議事。小夜獨自一人呆在空蕩的大殿裏,她感到有些落寞,便企盼著上卿能快點回來。沙陋中的細沙精準地流瀉著。等待另小夜有些焦急,她閉上眼睛細數著:“1,2,3……”
“76,77,78。”這時,小夜聽到了鐵門發出地悶響。她以為是上卿回來了,可當她睜開眼睛時,卻隻看到販金商站在火盆後麵。他的臉膛上映照著青焰,使之看上去異常的詭異。
“有什麼事嗎?”小夜感到周遭的氣氛驟然一緊,但還是故作平靜地問。
販金商走上前,眼中放射著貪婪的凶光。他從腰間拔出匕首,徑直走來。“你要幹什麼?”小夜開始慌張,但她又無法移動。販金商獰笑著說:“魔類給了我很多金子,他們讓我殺了你。”
小夜驚惶地看著他:“你難道不是九時熒種的宿主嗎?”
販金商笑得更加放肆。“我是,他們也一同買下了我身體裏的熒種,這是最令我滿意的買賣。”他晃動著匕首,顯得很得意。
“難道你不怕失去熒種後會一直沉睡吧?”小夜企圖令販金商動搖。
但他卻毫無懼意。“那有什麼關係,隻要能得到錢,我什麼都願意做。一想到醒來後就能享用這筆金子,我就會興奮無比。”販金商獰烈的笑臉開始扭曲。他已經來到玄色寶座前,並將匕首刺了下去。
小夜絕望地閉上眼睛。可過了一會兒,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小夜再次睜開眼睛,竟驚訝地看到在“感應”時曾見過的神秘人。他用長劍擋住匕首,並推了回去。販金商憤恨地彎著嘴角,再次將匕首刺了過來,神秘人用長劍拔開匕首,直擊商人的咽喉,險些要了他的命。販金商癱軟在地,他立刻高舉雙手表示投降。
神秘人想再次轉身走開,但小夜伸出手問:“你是誰?”
就在神秘人回頭的一瞬間,狡猾的商人竟再次拾匕首刺傷了他裸露的手臂。幸而神秘人擁有敏銳的洞察力,他用長劍在商人身上的要害比劃了幾下。販金商嚇得暈厥過去。
看著神秘人滴血的手臂,小夜卻無法動彈。“你是誰?”
神秘人並不作答,依然想要走開。可小夜因急切地伸出手而失去了重心,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神秘人回過頭,在那瞬息間,從他淩曆的目光中點落了幾抹銀輝。無奈之下,神秘人走過來扶起小夜。小夜一直緊緊地盯著他的雙眼。“你是誰?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在小夜艱難地站起身時,神秘人並沒有離開。他站在原地,也盯著小夜的眼睛。小夜試圖伸出手卻並沒有遭到拒絕,因此她大膽地摘下了那個沉重的頭盔。就在小夜的目光落在這張臉頰上的一瞬間,她竟泫然淚下。因為看到了至丞謙遜的臉孔。“怎麼是你?”她笑著擁抱著至丞。
“是我,右大臣至丞。我早就已經出現了,但在你得到感應力之前受命尋找熒種的宿主。”至丞的臉上泛起紅雲,他微微退了一小步。
這時,上卿和執事卒臣都來了。他們看到至丞時才有些驚訝,但並不是震驚,執事卒臣甚至熟識地拍著他的肩膀,“女皇已經得到了感應力,熒種的宿主也差不多聚齊了。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在小夜的胸膛內款然躍動著一闕輕快的樂音,她為至丞包紮著手臂上的傷口。看著小夜的雙腿,至丞表示疑惑,但在執事卒臣麵前上卿卻示意不要提及。
販金商被囚禁起來。他受到了人們的唾罵,而且一生都將會被監禁。但販金商一直癡傻地看著手中的一枚金幣,用攝取的目光喃喃自語:“我要金子,要很多很多金子……”
此事就這樣結束了,現在小夜坐在玄色寶座上,左側是信念滿滿的上卿,右側則是一臉謙遜的至丞。
一連過了幾天,魔類再沒有任何反應。小夜的雙腿也是如此,這令她愈發擔憂起來。
上卿總會背她出去,但是在沒有任何人看到的情況下。一種惆悵感與小夜周旋著,另她心生懼意。上卿就會安慰她:“我有個妹妹,叫小蓮……”
旁觀的至丞也會露出粲然一笑,各種天籟之音在他們周遭縈繞。飄曳的晚霞猶如浴火的飛鳥,扇動著悠羽在浩然的天宇中聯翩。
這幾日,等十二時到來,盤踞的魔類就會伺機行動,他們得意地嘶嘯著,在荒原上遊蕩,小心翼翼地將駐地擴張。隻有這時他們才會任意妄為。此時,風沙漫天,如猛獸般狂奔咆嘯,將光明驅逐。魔類扭曲的黑影出現在小夜的瞳孔上。大殿裏的人都凝固住了,他們擺著各種姿態,驚恐地靜聽著荒原上的響動。這令所有的人感到恐懼,失陷的十二時象陰霾一樣聚集不散。
有一天,左大臣和右大臣被執事卒臣召去。他們通過與大殿連接的一條黑暗甬道。前方有無限的光明,普照在晦暗的石壁上。上卿和至丞的鬥篷膨脹著,摩擦。前麵忽然也有人走了過來,對方的黑袍同光影一起搖曳,是影刃。他的表情很嚴肅,看到上卿和至丞後簡單地行了個禮。至丞一直認為他是個很神秘的人。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也是這番情境。當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影刃突然說:“有凶兆……您命運的經脈被截斷了,生死不明。”至丞驚懼地回過頭問:“你怎麼知道?”影刃的身體象屏障一樣,阻住了來勢凶猛的疾風。“我知道,我胸口裏有個聲音這樣對我說的。”他回過頭,詭異地笑了一下。這個記憶常常另至丞不寒而栗,他再沒有追問,隻當是個玩笑。
通過細長的甬道,一陣耀眼的光芒直直地刺來。進入副殿,上卿和至丞看到許多卒臣正端坐在長形桌邊,他們每人攤開一本布滿字符的書研讀著。執事卒臣坐在最顯著的位置上,看到上卿和至丞進來,他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象個不諳世事的仙人。
卒臣在長形桌上攤了一張圖紙,上麵繪有宮殿周圍的地勢。執事卒臣又憂心忡忡地說:“魔類已經一步步逼近了這裏。我們的異力對宮殿的保護也不會維持太久。今日影刃向我提議奪回十二時的熒種。”執事卒臣的麵容十分堅定。
上卿和至丞也都覺得勢必是要奪回來的。因此他們在長形桌上開始了對計劃的部署。
黑影在大地上蔓延,撲走了白晝賜予這個世界的光明。它們盤踞在遼闊的高空上,袒露凶光地注視著忐忑的土地。
至丞穿過甬道回到了大殿,他看見小夜依然坐在玄色寶座上。她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落滿星輝。至丞嚴肅地開口說:“執事卒臣讓我向你稟報,我們要奪回十二時的熒種。”
小夜立刻睜大眼睛,她的雙眼跳動著一簇晶溢的火焰。至丞將議事的經過一一呈報。小夜聽的很認真。她說:“我可以感應到十二時熒種的所在。”
至丞笑了笑說,“上卿說讓你早些休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說。”
小夜突然顯得黯然神傷。“可我睡不著。”她盯著潔淨的地麵歎息著。
“睡不著?”
“對,我一閉著眼睛就會看到一個小男孩和小女孩,他們吟唱著讚美先世女皇的詩歌。這種聲音一直困擾著我。”小夜靠著玄色寶座露出哀傷的神色。
至丞垂下頭,似乎正想著什麼。但他並沒有說出口。
小夜又說:“我想走一走。”
“你是想讓我背你嗎?”至丞有些不解。
小夜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雙腿一直都毫無知覺,我不想因此而拖累大家。”她用手撐住牆麵,試圖站起身。
至丞看著眼前的小夜,發現她竟是這麼頑強,一種非凡的氣魄將至丞深深撼了。他用了一個睿智的比喻。“盛綻的冬芽。”至丞象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小夜突然摔了下來,她坐在地上,氣憤地捶打著自己的雙腿,至丞走過來阻止了她。小夜清湛的眸上蓄滿了晶瑩的淚水,但還是忍住了哭泣,她用一雙盈溢著光火的眼睛盯著地麵,“為什麼我站不起來?為什麼……”
“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你?”小夜看著至丞,眼中浮起一層迷惑障靄。至丞有些驚訝,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說:“也許是見過。但留給我最深印象的是現在的你。難道你聽不到頌揚你的詩歌嗎?我一直就在醞釀著一首—
新女皇,揚著翅兒,
棲息在先人夢的枝丫上,衝高天溫柔地微笑。
在黎明的微光裏,
帶露飛翔。
新女皇,守護著一片汪洋。
在宿命的泊般上,
眺望遠方。
新女皇,凝視著珠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