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有請 第一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盛夏的知了,很吵,尤其是午後時分,吵得教室裏的學生們,個個蔫眼欲睡。
不過,真敢在班主任的課上睡著的,隻有她。
她很坦然地趴在課桌上,憨憨地睡著,一臉的恬靜與無辜。
直至驀然一陣風起,搖破了窗外那片濃綠休憩的樹蔭,幾縷午後的陽光,才閃爍著,暈紅了她的眼皮,光影的搖曳雖然隻幾秒,卻還是驚擾了熟睡中的她,於是,緩緩地張開濃黑如翼的睫毛,於睡意懵懂、半闔半開中露出了一雙琥珀色的眸。
眯眼,貓似地瞥了一下教室的窗,她再次將臉放回自己的臂彎,閉目,砸巴一下嘴,意猶未盡地找到了一個更為慵懶的姿勢,接著,繼續小睡。
頭頂上的吊扇,此時好像食堂爐灶前的鼓風機,在熱呼呼地拚命旋轉,將班主任的講課聲攪拌的有些失真,恍若空穀中的一抹遠聲:“這節課是我們高二年級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次總複習,現在,我們開始劃重點,請打開課本到第三頁……”
教室裏立刻傳來一片嘩啦啦的翻書聲,大家在書上查找、劃勾。
“唔唔唔……”一陣手機的震動,突然自她的書包裏悶聲傳出。
睫毛的翼,隻得再次展開,昏頭暈眼地摸出手機,一條短信,赫然入目:“再睡下去,你這一季的外測考評就該徹底黑叉了。”
她無奈地閉了閉眼,再轉眸,瞥向窗外那棵綠蔭濃密的樹。監視她的攝像頭,已經安在那裏好幾周了。於是將頭低下桌麵,回複短信:“師兄,我們的那位校花,可是天天都在著纏我,要你的住址和電話。真猶豫啊,要不要給她呢?”
“威脅?”短信回了過來。
“我隻想很好心地提醒一下,如果本姑娘被黑叉了,很難說會不會到處宣揚你的手機號碼,臥室方位和今天穿著的底褲顏色。”
手機上沒再回來短信,直接來電振動了。
“嚀。”手機裏遞來了一個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明天晚上請你吃飯,怎麼樣?”
琥珀色的雙眼,終於沒了醒意,先是飛快地瞥了瞥黑板上那根吱吱亂響的粉筆,再支起課本,將腦袋探下桌麵,再貓似地眯了眯眼,笑得有些陰險:“不是吧?這麼快就心虛了?被女孩倒追,好象始終都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吧?”
“惡心我?”
“嗬嗬,”她壓低的聲音裏充滿了惡意的調侃:“在這個世上,難道還有人能惡心到你嗎?殷子楓可是咱們殷氏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處處留情卻鐵石心腸,流連花叢,卻刀槍不入。”
那邊的聲音依然魅力深邃:“過獎。那麼,能問個問題嗎?”
“問。”
“我今天的底褲是什麼顏色?”
“噢,這個嘛……喂!我說,風流成性的你,難道還真穿底褲這麼麻煩的東西呀?”
“……”
她禁不住賊笑起來,連帶著手機也樂顛顛地跟著一陣猛顫。這個回合,至少沒輸,爽!
可還沒等她得意地爽完,一隻大手突然拍上她的課桌,同時傳來一聲陰沉的惱怒:“殷嚀!你在幹什麼?!”
“啊?沒,沒幹什麼啊。”殷嚀嚇了一跳,連忙關上手機,可抬頭還是碰上了班主任那雙逼視而來的狹長眼縫。
她,愕然,同時求助地看了看四周。
四周,是正在回頭看她,幸災樂禍,等看好戲的全體同學。
“恩……好吧,說實話,”她終於好不意思地紅了紅臉,垂眸,拘謹地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再,抬起那雙特謙虛,特真摯的眼:“剛才,我也就是為咱偉大祖國的電信事業做出了那麼一點小小的貢獻,請老師不要大張旗鼓的表揚,做為炎黃子孫,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教室裏,一時間哄笑四起。
“你!”班主任禁不住指向她的鼻尖,正欲發火,又似想起來什麼似地冷笑了兩聲,點頭:“嘴巴挺能是不是?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解釋這個!”
說罷她一個回身道疾步,從講台上的那摞作文裏抽出一本,再嘩啦啦翻出一篇空白,指住:“你看看,這次全班級就你的作文沒寫,為什麼?”
殷嚀瞄了一眼,怯怯:“不是吧,我寫了呀。”
“你寫什麼了?就寫上了我布置的作文題:懶惰,能讓我們得到什麼!”
殷嚀垂著眼,抖了抖唇,委屈極了:“對噢。老師在空白的作文上又是打紅叉,還劃鴨蛋,這不就是懶惰的結果?多切題嘛。”
周圍再次哄堂大笑。
“……”班主任看著她,徹底無語了,半天,才鐵青著臉一指教室大門,咬牙裂目:“你你你……你給我出去!出去!一直站到下節課!!聽到沒有?現在!立刻!馬上!”
“哦。”她乖巧地低下頭,可憐兮兮地走出了高二?三班的教室。
高中部的教學樓裏,朗朗的讀書聲,此起彼伏。
空蕩蕩的操場邊,一個身穿白色短裙的高挑女生,正被罰站在蕭索寂靜的風中,閑望雲天。身後的花壇裏,茂盛著紅花錦簇的石榴樹,其中的一枝,正紅豔豔地翹開在她的發際旁,為那張如玉的麵龐,掃上了一抹胭脂的薄紅。
風過,又有幾片紅花零落。
寂寂良久,忽然有腳步從遠處行來,卻是兩個翹課的男生打此路過。
女生不禁歪過頭,向他們,笑彎彎甚是友好地看去一眼。
從她身邊走過十秒後……
“老大,看到了嗎,那妞的眼睛!”
“嗯,琥珀色的。”
“該怎麼形容?真TMD勾人,對吧?”
“怪不得你語文從沒及格過,那不叫勾人,是嫵媚。”
“靠,有什麼區別?”
“給我查查,她是哪個班的,我要認識她。”
手機,再次震動。
一條短信,出現的嚴肅而奪目:你不需要朋友也不能有朋友,所以,不要試圖跨越底線。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半晌,才歎氣,回過去三個字:我沒有。
第二條短信:在說沒有之前,先管好自己的眼睛,和笑。
閉目。
媽的,在這個世界上,到底安有多少殷氏的監控攝像頭?
三天後,夜幕低沉的學校門口。
剛放了晚自習的學生們正背著各自的書包,一湧而出。
一個紮起馬尾長發,額前留海飛揚的女生穿著白色短裙,腳蹬單排滑輪,在柏油馬路上唰的滑了幾下,便遠離了校門。
前方,是一條通往大街的小路,雖然路燈有些昏暗,可它己被殷嚀滑過了無數遍,熟悉得隻需閉眼,數到第30下,就能滑到路口。
可是今晚,她卻突然覺得有些異樣,有什麼不同?夜色、街樹、路燈、偶然幾個過路人,看上去似乎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可分明,有一絲暗藏的危險,正在風中藏匿等待。
今晚,或者會比較有趣?
念頭剛起,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在前麵的路麵上,微弱的路燈突然照出了肉眼難見的一閃:透明尼龍絲?絆人嗎?手法低劣,但卻新鮮。
於是一個漂亮的旋轉起跳,躍過!
咦?腳下又是一閃!媽的還有!然而她剛剛落地,已沒有時間揉身再跳,隻得一個180度的大橫叉,上身斜壓旁側,背著書包從眼前那根透明的繩下堪堪滑過,再一拍地,雙腿撐立起來,整個動作居然做的行雲流水,美不勝收,以至路兩邊的樹後,驀然間發出什麼人的失聲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