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有請 第三十二章 死咒、蛛網、針
狂風昏暗的宮闕半空,三個人分別拽扯著長長橫飛中的紗帳,一邊抵抗巫石的吸力,一邊艱難跋涉,好容易拔河般地拔到了那幾根柱子前。細看之下,才發現它們居然也是水晶,隻不過色為深紫,若不細看,會被誤認成花崗石。
殷嚀將自己麵前那水晶柱來回打量評估著,卻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來,突然想起開啟那鍾乳石牢的辦法來,正待伸掌,上前按去,卻被殷子楓一把輕拉,阻住:“我來。”
知道他是怕那柱子有什麼古怪,不想讓她涉險,殷嚀點頭,聽話地微微一鬆紗帳,避到後側。殷子楓緊扯住手裏的紗,努力平衡著身體,再深深一口吸氣,將右掌緩緩地按上柱身,等了等,卻不見任何反應,於是移身,換一根柱子再按,依然無果。直至第三根柱,他的手掌剛剛按上,一道金絲耀目的強光突然劃出尖銳,自他手掌處四濺爆開,一股強大的力同時吸來,竟在光華異彩中將他的那隻手掌倏然一下吸進了柱體,不但拔不出來,而且那吸力還在緩緩加強,眼看著殷子楓的整條臂膀被一點點地往裏吸,殷嚀不禁大驚:“師兄!”
殷子楓鎮定自若:“沒事,別慌。”
“怎麼沒事!你整個人都會被它吸進去的!”殷嚀一把拽住他陷進柱裏的那條胳膊,再轉眸看向破,眼裏是一片塌天的恐懼和驚閃的失措:“怎麼辦?怎麼辦?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呀!”
“想救他的話,建議你往柱子上看,我的臉上可沒有那些字。”破望向水晶柱,冷漠如沙。
字?什麼字?殷嚀連忙抬頭看去,卻見那水晶柱體上閃電般嘶啦啦一下下地閃著些遊走不定的金光,定睛細看,不但自上而下排著字,而且通讀下來,竟是首詩:
茶來有位無人坐,窗看竹高山寺低,爛木陳柯多少夢?閑觀野犬臥青溪。
“是什麼,詩謎?”殷嚀沉吟著歪了歪頭:“猜字?”
“是猜咒語吧?在石牢,不是就要按上手掌,念什麼‘獄底無涯’,才能打開麼嗎?”破麵無表情地提醒。
“對,咒語!”殷嚀一個興奮,隨即又皺起眉起來:“可這裏不是不能用咒的嗎?”
“這裏是水下,與外界隔絕,又有這麼大的磁力圈包裹,想必不會受那些水晶的控製。”
“很可能是四個字的咒,一句詩一個字謎。”殷子楓也認同。
殷嚀微一沉吟,欣然展眉地衝著柱子昂首道:“立等可猜。”
靜了幾秒,看看那柱,居然毫無反應,而且還在不住地吸入殷子楓的手臂,眼看已漸漸吸近了肩頭,殷嚀也不覺有些慌了:“怎麼回事?怎麼可能不對?明明就是這四個字啊?!”
“一定是哪裏,我們想岔了。”殷子楓凝眉低語。
“立等可猜?”破沉聲,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斷開這四個字,再,猛然抬眼,看向他們:“機關的咒語不是四個字而是一個字!立等可——猜!就是要讓我們猜,立等可什麼,猜最後那個字是什麼!”
“那個字才是真正的咒!!”殷嚀終於恍然大悟,可隨即又搖搖頭,來回不住地念叨:“立等可什麼?可什麼?”
“取!”
沒反應。
“得!”
繼續沒反應。
殷嚀緊張地看看殷子楓,他的胳膊此時已被全部吸進了冷冰冰的水晶柱體內,以至於不得不側開頭,竭力避免著頭被吸入。
“獲!”“見!”“現!”“待!”“開!”……統統沒反應。
“或者,最複雜的答案,也就是最簡單的,”破看著那柱,眼眸突然一沉,揚聲道:“死!”
驀地,柱上的金光文字如同一片粉碎的金沙,頹然一軟,隨著無數細小的嗚咽聲,四散著,飛流而逝,緊接著,那根水晶柱竟如同一幕全息影象,斷電後,倏然冥逝了。同時,那股吸引著他們的磁力風,也呼地一聲,明顯退弱下去。
天,居然是——立等可死!!
一個多麼匪夷所思,又顯而易見的答案!
眾人相視一眼。再想想,不得不佩服那個下咒人:在如此危機的狀況下,自然是隻需立等,便可一死,但誰都不想死啊,反而會下意識地回避這個字,但誰能想到,下咒人卻偏偏要用這個“死”咒,來換取觸動機關者的最後一線生機!
整個機關,看似詩謎,其實謎中有謎,看似一個簡單的猜咒,實則是在賭人的心理。
還能說什麼?無話可說,拽就一個字。
宮闕的中心,那塊日食般恐怖的巫石,因為失去了對應的順磁磁場,失去了那股吸虹吞天的氣勢,一下子便沉寂了,順從了,無風、無聲、無力,涼透如死地懸在那裏。
不過,電磁力圈的吸力雖然消失,可一入水幕就突然出現的那股神秘重力,卻依然存在,那股力量,使他們三人能夠在半空中輕鬆地橫斜著身體,一步步走向宮闕高處,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接近著那個平懸臥空的男人,以及圍繞在他四周的那五位持械大將。
可就在“目標”距他們不到5米處時,殷嚀卻突然停下,目光思尋地閃了閃,抬手示意另外兩人,暫停。三人靜滯在空,橫斜的身下,是剛剛穿過的最後一層飛紗,往下看去,大片大片的紗羅在橫飄如水地浮動在腳下。
“怎麼?”殷子楓謹慎的目光四下環掃,似乎沒什麼異樣。
“有什麼不對。”殷嚀猶如一隻深夜裏的貓,沉思著眯起瑩閃的雙眸:“說說看,為什麼到了這個位置,就沒有紗帳了呢?”
“一定有問題。”殷嚀看著前方,目光猶豫:“為什麼我會覺得前麵有什麼在輕輕地抖?你們能看見嗎?象烈日沙漠裏的熱空氣。”
殷子楓與破相視一眼,沒從對方眼裏得到確認。
“好吧,根據我多年來積累的豐富經驗和天生的聰明急智,”殷嚀側頭想了想,突然從嘴角上閃過一絲詭笑,然後,掏出一直憋在她懷裏,緊抓不動的公公,安慰地摸摸它的頭:“在麵臨這類問題時,做些小小的試驗,會有助於我們的判斷。”
“大姐姐的話,我雙爪讚成,隻是……隻是為什麼要揪我出來?”被她扯出懷裏的公公,懸在半空,怯怯小心地剛一探到對方那雙邪惡的琥珀色的笑眼,便暗自一個哆嗦,渾身滴尿似地冷顫了顫。
“因為這個試驗的名稱就叫——投鳥問路!”殷嚀拍拍它,歪頭一笑。
“投、投鳥?哪裏有鳥?鳥在哪裏?”公公呆了呆,旋即左顧右盼,尋找中。
幾秒之後,實在找不到別的鳥了,它隻好從鳥眼裏轉出一層淚來:“那麼好吧,永別了,不過,看在我曾經救過你的份上,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殷嚀無限同情地看著他:“說吧。”
“無論如何,你都請幫我找個媳婦,就算我這回真到了陰曹地府,也拜托你記得,千萬送來……跟我完婚哪……”公公低下頭,用翅扒住殷嚀,一陣抽顫哽咽。
“不就鳥媳婦嘛,包我身上了,”殷嚀拍拍他:“那,閉眼,我要投了啊。”
“噢。”公公委屈地看看她,誰知剛一閉眼,身上便突然一個揪痛,痛得它直起嗓子,一連串地哀嚎起來:“哎呀!哎呀呀!疼啊!疼疼疼!”
疼得睜眼一看,竟是被殷嚀揪下了一把軟乎乎的白色細小的軟羽絨毛。
“你、你這是?”公公莫名其妙地望著她,發怔。
殷嚀也不解釋,將它一把揣入懷裏,收起剛才的嘻皮笑臉,再凝神,托掌到唇前,衝著前方半空用力一吹,隻見掌心裏的那把細軟羽絨一個倏然撲飛,飄飛而去,緊接著,奇跡出現!隻見那些白絨絨的鳥毛竟然在前方10厘米處突然被擋,再顫了顫,終於靜止在了同一水平麵上,好象被什麼粘掛住了。
殷嚀尋思一下,再衝著那些細絨長吹了一口氣,隻見它們在原地輕輕一陣微晃,依舊無法向前。她的眼眸驀地閃過一道恍然醒悟的靈光,回頭看向師兄和破:“明白了吧?!”
“蛛網!”殷子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定。
“對,而且還是一種透明無色,粘性很大,連光也不會反射的蛛網。”殷嚀的目光在四處的角落裏掃了掃,然後,無比陰慘地凝神分析:“想想看,一旦我們碰上它,必然會被死死粘住,這時,再從某處衝來一隻巨大的聳毛黑蜘蛛,一邊吐絲,一邊將我們飛纏包裹,再,插入它的尖銳的口器,將我們全身上下的汁血快速吸幹,這樣的話,若幹萬年後,等到下一個探險隊來到在這裏時,就會發現,這裏粘掛著幾根骷髏骨,它們無比淒涼地懸空晃蕩著,有男有女還有鳥……”
殷子楓和破實在忍不住了,同時咳嗽一聲,而公公,則一頭拱入她衣衽的更深處,哆嗦著,死都不肯再探出頭來。
“怎麼對付這張蛛網?”破首先切入正題:“火燒?”
“萬一遇火燃出毒氣,怎麼辦?”
“那就用誘餌,拋個東西到網上,誘出蜘蛛,直接殺了。”殷嚀眯起眼,殺機沉沉。
“萬一不是一隻,而是一群呢?”
“……”
“那你說怎麼辦?”殷嚀看看殷子楓,徹底無奈了。
“盡量不要驚動蜘蛛,別碰那網。通常來講,蛛網的結構總是中心緊密,越遠端越稀疏。我們從旁邊開始找,這麼大的一張網,總有縫隙是可以鑽過去的。”殷子楓的目光開始掃向四周角落。
“從蜘蛛網的絲與絲之間鑽過去?”殷嚀無比鬱悶地瞥他一眼,無比懷疑地問:“你確定這主意是給人出的?”
五分鍾後,隨著殷嚀懷裏那隻鳥避無可避的蠕動和幾聲悶捂著的痛叫,兩把細小的絨毛分別隨著殷嚀的托掌一吹,粘掛在了宮闕邊角旁的那片空氣中,果然,在兩行被粘的絨毛之間,漏有一個梯形的窄小空間,大約隻能勉強鑽過一個瘦小的孩童。
破目測了一下它的最大直徑,沉目搖頭:“可惜小涼不在。”
“他不在,就沒有人能過去了麼?”殷嚀不以為然地瞟瞟他。
“自然。”
“要是我鑽過去了怎麼辦?”殷嚀轉著眼珠抱著雙臂,四處看,盡量問得不動聲色:“有什麼好處?”
“你可以提任何一個我能做到的要求。”破的目光自她凹凸有致的胸和臀部上一掃而過。心說就算把這些地方全削平了,再縮水、打折,好像也沒法從那麼小的地方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