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有賊 第二十一章 情破暗夜 計上眉珠
泥濘中,破動了動,全身慘遭撞擊的疼痛,令他上身還未痊愈的舊傷,重新割裂起來。於是閉目,強忍了一下,再小心翼翼,如同在看護一枚蛋似地鬆開懷抱,借著模糊不清的夜中微藍,看向她。
空氣,終於被什麼放開,有清新,漸漸地流入呼吸。
殷嚀動了動,似在漸漸轉醒,接著皺眉、睜眼,緩緩茫然中隱隱看到了破,和他眼中低低凝來的暗。
“小千。”他輕喚,一想到剛才差點的失去,聲音裏便不禁帶出了一抹刹那的溫柔。
“恩?”她在掉天的雨珠中,與他怔望,腦海裏,是一片暈迷翻滾後的混沌。剛才,是出了什麼事嗎?記憶,最後的記憶是什麼?她沉吟著繼續皺眉。
最後的記憶?想想看……是了,破在惱火地罵她笨得像豬……然後……是小涼倒掛的身影……是他隨著阿紫翻滾而去的身影……是自己在那弑者的禁錮中失去呼吸,失去意識的一片漸黑……
這麼說……
“呃,那個……謝謝你……”她終於醒悟過來,同時淡淡地低下眼,從對方的懷裏慢慢脫離,而出。
泥濘中,破的身體突然一僵,無聲地,看向她。
“謝謝你,剛才不計前嫌地,救了我……”殷嚀踟躇了一下,聲音,有些微微的尷尬:“希望將來有機會,可以還你。”
破,依舊未動,依舊無語。
“破?”直至這時,殷嚀方才覺出他似乎有點兒不對,連忙湊上前去,於暗色中扶住他,緊張地探看過去:“破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受傷了??”
“我沒事。”破的聲音,聽上去倒是沒有什麼不妥。
“噢,那就好,”殷嚀暗鬆口氣,再甩甩手上的泥,看向四周:“不知道這是哪兒,我們快走吧,看看怎麼出去。”
“出去?嘿嘿嘿嘿……”一個陰冷的女聲突然間自不遠處幽幽冒出:“你們當這巫靈墓地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破聞聲已知不好,縱身剛想推開殷嚀,卻到底晚了半秒,眼見一片烏雲般的發絲已自纏上了她的腰際,破立刻揮手一道圓刃寒光,映月入水般地飛射出層層瀲灩,迫向對方身形!那長發怪婦深知他的厲害,哪敢怠慢,連忙將發上卷起的殷嚀猛地一甩,騰出全力,方才勉強阻住那對方的迎麵突襲。
再看殷嚀,此時竟隨著對方的狠甩開去,驀然撞上了一棵大樹,在欲跌落地的瞬間,她忍痛一個伸手撐地,雖踉蹌了幾步,再驀地噴出一口血來,可到底還是站住了身形。
而此時的破因為沒有了負重,身形已自銳閃如風,幾手耀眼的白咒立刻連湧疾衝,將對方迫出數丈開外,同時一把拉過殷嚀,向夜的更深處狂奔,哪知才剛剛奔出十幾步,兩人腳下竟同時一空,陷落、翻滾、碰撞、分開、落定……
待到一切終於靜止,暈天暈地中爬將起來,四周卻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破?”殷嚀忍著疼痛,於慌亂中盲目地四處亂摸:“破你在哪兒?”
沒有回音。四麵,隻傳來她輕喚的回音,仿佛置身在一個不大的洞穴深處中。殷嚀睜大著眼,在漆黑一團中茫然而堅持不懈地到處摸索,突然心口處一陣絞痛,有血腥,再次破唇湧出。
“破,你聽到沒有?回答我!你在哪兒?在哪兒啊?”她擦掉嘴邊蜿蜒的腥甜,繼續磕磕絆絆地在許多岩石和泥土中摸尋,一個勁兒地告誡自己,不要急,不要慌,可尋來摸去足足十幾分鍾,手裏,依舊是一片空曠,毫無所獲的結果,不僅開始令她絕望,連沙啞的聲音也漸漸顫起了哭腔:“破!破!你不要嚇我好不好?在哪裏你快出來啊!”
四周寂寂,甚至沒有風,隻有淅淅成線的雨聲,自頭頂的某處無比清冷地滴漏下來,沒有任何回應。
“你不會有事,不會的事的對不對?”再也無處搜尋,殷嚀隻得摸過四周的冰冷,一個緩緩失神的靠倒,半晌,方才怔怔地搖了搖頭,自問自答:“對,不會有事,因為……因為不能……不可以……因為我不準……”
空曠中,滴雨,聲聲。
“死人臉,你聽到沒有?!”殷嚀突然深吸口氣,起身抬頭,向著四周揚聲大叫:“我不準你受傷!不準你消失,不準你死!!!不準不準不準不準!”
她叫嚷的聲音,已然有些哽咽,喉中的酸澀與無助,令她的聲音在回蕩中越發顯得激烈而絕望。哪知就在此時,在她尾音蕩落,麵對空茫的下一秒,一雙手,竟突然間自她身後猛地一個無聲襲來,驀然一把將她整個人都推頂在了背後,那堵冰涼堅硬的岩石壁上。
殷嚀不覺在一聲驚叫的同時,閃電般拔出匕首,揮向對方,一個無比犀利地狠紮過去!對方顯然沒有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迅猛,不禁側身避開,殷嚀趁機將身一閃,欲逃,哪知才奔出幾步,身後那人已然伸臂抓來,耳響得腦後來風,殷嚀情知不好,一個前衝翻滾,堪堪避過,不想對方竟似有所料,跟著縱身一個疾撲,竟將滾摔在地未及將身撐起的殷嚀猛地壓倒身下,殷嚀那肯服輸,手中的匕首緊跟著爆閃一掠,襲向對方!哪知對方不但力氣大的驚人,連身手也快得不可思議,竟於揮手之間,硬生生地一把擒過了她緊握匕首的手腕。同時將她欲抓來的另一手也跟著按壓在地。
殷嚀心裏發急,一邊在對方身下狂掙,一邊側頭張嘴,猛地向那人製住自己的手臂咬去,對方卻似有防備,陡地將她雙手一擒,緊緊舉壓在她的頭頂上方,同時用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捏開了她狂暴亂擺的下頜,再驀然一個伏身,吻了上去。
“唔!唔唔!”殷嚀被強吻在地,不禁掙紮更猛,然而緊接著,一抹熟悉而魅惑人心的異性氣息,就在這時,隨著對方深深吻來的纏綿,一下下地從鼻息之間,緩渡而來。
等等……
破?
她不敢置信,可頜下被男人有力製服的那種堅定與果斷,唇舌間被對方深深吸吮的那片霸道與緊致,以及那股吸食罌粟般入魂的、好聞的、濃烈的、令人心醉不已的雄性氣息,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糾結難忘……
除了他,還能有誰?
此念剛起,驚喜、快慰、恍惚、迷亂、欲罷不能……無數的情緒刹時那間同時湧出,令殷嚀不覺一聲輕歎,刹那間,便渙散掉了自己所有的掙紮、戒備與意識……
暗中的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全然放棄,立刻像獵豹撲倒羚羊般地一邊喘動,一邊在唇齒之間不住用力地品嚐著、廝磨著、微咬著身下的那片柔軟,似要通過自己輾轉忘情的吸吻,來索求她生命中全部的血肉、皮毛,呼吸與脈動……
而殷嚀,則失血般無力地承仰在他的身下,屈服、迷幻、濕軟成花……
沒有天,沒有地,沒有雨,也沒有夜,在她空白眩暈的腦海中,此刻隻有唇齒間彼此貪婪血腥的吸吮、激烈難抵的糾纏,和口腔中被對方吸作真空,再驀然一鬆時,疾湧而過的刹那血流……
那一刹,他的放開,竟如此的令她失神,令她呆張著唇,在寂寂中,在彼此的輕喘相對中,怔怔地感受著唇上無聲掠過的絲絲酥麻、愉悅和無邊的顫栗輕抖……
“從來不知道,想接個吻,居然也會這麼危險。”破的吻,雖已離開了,可唇齒間的氣息,依舊對著她伏下很低,低低的聲音中,暗含著些許蠱惑,卻又不乏調侃。
殷嚀聞聲一怔,方才想起自己剛才差點殺了他,臉上不覺一紅,同時,剛剛被吻成空白的意識,又不覺因他口吻中的那抹調侃,而漸回理智---等等……你究竟是……怎麼了?難不成真的是色欲當頭,忘乎所以了?你以為你是誰?在他眼裏,你不過是一個裝腔作勢、朝秦暮楚的女人,一個自私無情又喜歡惹事生非的搭檔,這樣的你,又怎麼能相信他的親近?貪戀他的給予?別傻了,如果你忘記了自己曾經對他的遺棄,忘記了曾經對他求歡的拒絕,那麼至少,也該記得他是如何在吻你之後,又嗤之以鼻地加以嘲笑戲弄的那一幕吧?!殷嚀啊殷嚀,你怎麼可以忘記前車可鑒?如果隻是一吻,就能令你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已經回心轉意地重新愛上了你,那這個冷麵毒舌的死人臉,豈不是要得意洋洋地笑死過去了?
“呃……那個……”殷嚀仰起的的嘴唇,因這一個轉念而刹那冰涼,被男人早就放開的雙手,不禁下意識地一撐,抵住他低伏而來的雙肩,同在對方湊俯在眼前的溫熱鼻息下,小心翼翼,喃喃嚅嚅地開口了:“真是……不好意思哈……剛剛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是你……按說救命之恩……自當湧泉相報……索個吻也不算什麼……不過你想要,直說就好……何必突然偷襲……嚇人一跳?”
男人的沉默,壓在身上,是低低的伏首相對。像是要透過兩人之間的無邊黑寂,看穿她的魂魄。
半晌。
“……破……你……還有別的事?”殷嚀被對方一動不動的沉默壓得有些不知所措,想從他身下出來,動了動,卻發現根本辦不到,隻得硬起頭皮,遲疑地問向他。
“有,我在想一個問題。”破的唇,似乎又低了一點,唇齒間那股蓬勃濃鬱的異性氣息,頓時撲麵而來,殷嚀情不自禁地仰了仰下巴,迎著他悄吸一口,隻覺得那一吸入肺的氣味,竟令她全身的細胞都為之一陣飽滿、舒暢,也令她首次發現,自己的身上,居然也隱藏著某種雌性才有的欲望……
可是……額……嘖嘖嘖……看看你都在想些什麼?真是可恥啊可恥啊,色女啊色女啊!殷嚀一邊鄙視著自己靈魂的墮落,一邊強壓下了想再吸他一口的衝動,努力用自己真誠的聲音,十分正經地探問過去:“噢?是什麼問題?”
不知道這個死人臉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千萬警惕。
“我在想,如果連這樣的吻都不能讓你這個笨女人明白,那麼我,是不是該用點別的手段,來讓你清醒清醒?”破將自己低沉的聲音,吹上了她敏感的耳畔腮旁。
“啊?你、你想讓我明白……什麼?”殷嚀有些懵懂,可對方在她耳根上吹起的那陣陣酥麻,還是令她的身體條件反射般地緊縮繃起,雖然那緊繃中明明藏著些許的渴望,和絲絲癢癢的歡喜……
“唉,”破歎了口氣,再突然開始動手,似要去脫她身上濕嗒嗒的衣裳,整個人聽上去多少有些鬱悶:“說說看,是不是真的隻有現在上了你,才能讓你明白,我想要你的決心?”
“啊?那個……等等……”殷嚀有點沒聽明白,雙手不覺下意識地擋住他:“破,你……你說你想要……什麼?”
“我說,我想要你!”破的回答,一字一句,而唇,則已危險地攀抵上了她的脖頸,同時在柔軟細致的那處,貼來暗啞蠱惑的一聲低語:“想要你的肉體、你的靈魂、你的愛,和你能夠為愛付出的,全部勇氣……”
“破?”殷嚀不敢相信,又止不住地心跳砰砰,這、這是真的,還是又一場風花雪月的幻聽?
“現在,說,說你愛我。”他低沉著聲音,喃喃,同時暗合一下唇齒,輕咬,溫存地咬住了她脖頸處的發絲,和皮肉。
“可是……破……”殷嚀突然覺得這一切實在有些詭異,有點眩暈,有點讓人幸福又迷惑不已:“你,真的……真的……”
“真的。”
“真的?!”在終於確定的刹那,殷嚀的心髒竟像兔子裂開了三瓣兒嘴似的,頓時樂開了縫,同時在嘴角上,悄悄地噙起一絲笑來---嗬嗬,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真的真的真的!哇哈哈,死人臉啊死人臉,那你既然都真了,為什麼還要死強著臉,偏要威逼別人先說?不行,這回若先著了他的道,服了他的軟,將來刷鍋洗碗暖床疊被的事兒豈不都成我的了?
“哼!”閃念間,她忽地一個變臉,抬手將身上的他狠狠一搡,再佯作掙紮地念念叨叨,爬起欲走:“真的才怪!信你才怪!就在剛剛,你還為小涼的事在咬牙切齒地衝我生氣,罵我是豬的好不好?!”
破的手連忙在殷嚀身上一緊,同時壓住她的後背,側頭低語:“小千!”
“起開!”殷嚀見他果然來阻自己,越發在心裏小小的得意起來,聲音卻依舊生氣,身子在他的壓製下掙了掙,扭了扭:“放開我!”
“別動。”破伏在她耳後的聲音,忽然有些低沉暗啞。
“就動就動就動!”殷嚀又掙了幾下,但是很快便突然一僵,不動了,同時臉上唰地一燙,口中不知所謂地低語喃喃道:“喂!那個……你……你……你幹什麼啊?”
、身上的男人,透過濕透的衣褲,緊緊地壓著她翹趴的身體,在那裏,有什麼正在越來越難耐地壓抑著某種野獸般蠢蠢欲動的伺伏,與覷覦。
“……你……倒是起來啊……這樣壓著……好難受……”殷嚀的聲音,有些低低喃喃的慌亂無措。
男人沒有動,黑暗中,是他緊壓在欲望深處的無語,和噴薄在少女耳後的,一下一下,越來越渴求,越來越顫抖的呼吸。
“破……”殷嚀的聲音不覺有點小抖,緊壓在背上的破,對她的渴望是如此明顯,雖說她在心底,也曾暗暗憧憬,可事到臨頭,卻還是沒來由地突然有些怯怕,有些為傳說中那個必然的疼痛,而碎碎糾結。
大約是聽出了她的異樣,破,沉默了幾秒,再驀地深吸口氣,微顫,似乎正在將自己所有的欲望與澎湃,猛然扼住,再沉默著漸漸拖回。
片刻,漸漸冷靜下來的破,終於向一旁側了側身,轉而再緩緩地,釋放了她。
看不見他黑暗中的表情,隻聽得到聲音裏,那抹透出冰層的低沉,與溫存:“小千,知道我為什麼會那樣苛責你嗎?不隻是因為小涼對我很重要,也不隻是因為,他若有不測,我無法對他的父母交待,更重要的是――我把你,已經視作是自己的女人,所以有些事,別人做錯了我可以原諒,但你,不可以。你的錯就是我的錯,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要為之負責。”
殷嚀聞聲,心下已有所悟,不覺轉而一甜,無聲地翹唇低首,暗笑。
但是,但是就這麼投降了嗎?這個死人臉很壞的好不好,最喜歡欺負你的就是他,別看他現在乖乖的樣子,嘴巴可毒著呢,你又不是沒領教過,不行,不能就這麼被他哄了去,咱再淑女般矜持一下。
殷嚀打定主意,立刻自沉吟中繼續不滿地哼出一聲,從地上撐起身,坐住,卻猶豫了一下,沒敢真的站起就走:萬一他不追來,豈不慘了?還是坐著吧,方便一會兒再被某人摟住……呃呃,千機變啊千機變,你真是越來越不純潔,越來越不堅定了啊,唾棄……
“可……就算是這樣,”殷嚀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聲音,讓它聽上去義正詞嚴:“也沒理由就說人家是豬!”
“嗬嗬,”破在暗中低笑:“說你是豬又不是第一回,有什麼好較真的,在你們學校門口,我不是就對那個追你的小男生說過嗎?說你簡直就跟母豬似的,一上床就能懷,打胎打得我都快煩死了……”
“喂喂喂!你!你還好意思說!”殷嚀臉上一紅,撲上去就打:“我哪有?死人臉!你才是豬,不怕開水燙的死豬!!”
破嗬嗬一聲輕笑,用懷抱阻住了她亂打過來卻又明顯嬌嗔的拳頭,低聲道:“豬怎麼了?豬可渾身都是寶呢。”
“不管,反正不要當豬,母豬,說出去很好聽麼?”懷裏,是殷嚀越來越撒嬌的忿恨。
“真的不想當豬?”破低問。
“不想。”
“不後悔?”
“才不。”
“那麼好吧,我想你有必要知道,其實呢,我有一個很古怪的愛好,一直都沒人知道。想不想聽?”
“嗯……想……”
“我有戀豬癖。”
“……你不是吧?”
“是啊。”
“真的?”
“真的。”
“……”
“小千,你在我懷裏做什麼呢?”
“切,這都感覺不出來?我這不是在……在用頭……拱你呢麼……”
“……老實說……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大……嗬嗬嗬……”
“笑笑笑,笑什麼呢你……”
“嗬嗬嗬嗬……”
“還笑!還笑……”殷嚀很想生氣,可自己也實在忍不住了,終於還是由他抱住,跟著吃吃笑起。
他們在看不到對方的黑裏,相擁著、傻鬧著、低笑著,顫著彼此裝滿蜜意憐愛的胸腔,好像兩隻剛剛偷嘴吃到了甜食,正心滿意足地在彼此嬉戲的小老鼠。
直至,突然一聲羨慕的輕歎,被人吐出在暗暗的黑幕之中。
兩人的笑聲,同時一頓。
“什麼人?”殷嚀刹那警覺,而破,則立刻一個旋身而起,在摟住她的同時,向那歎息處彈出一朵殺氣犀利的閃電咒光!
光影炸開,於暗處,驀地現出了一張無比醜陋的,女人的臉。那張臉上的目光,似在微笑中,微悲;微怔裏,微思。
“破!”殷嚀心念一動,破也為之一動,連忙收指挽住,將那一道白咒,硬生生地自那女人眼前撥離偏開,轟然一聲,射炸在她身後一處石壁上,迸裂,碎落。
四周,又落定了黑。
相對而峙。
真是大意了,這裏竟然還有一個人,剛才居然會毫無覺察!破和殷嚀同時暗想。
“嚀!”“二叔!”就在這時,殷子楓等人的聲音,相繼傳來。兩隻電筒的光亮,突然閃出,自背後,探尋而來。
“師兄,我們在這兒!”殷嚀揚聲回應。
燈光,立刻同時聚來,照出了一個隱在草叢深處,衝向地下的石洞。
洞外的眾人,相視一眼。
“嚀,”殷子楓就著手電筒的光亮,在洞中看到了撲麵迎來的殷嚀,發現她的眼睛,不知何時,居然又恢複了過去那種興衝衝、閃閃亮亮的狡黠,靈動無比,不覺下意識地將身一頓,同時向破的方向,看去一眼:“你沒事吧。”
“我沒事,師兄,這裏還有一個人。”殷嚀回頭指指。
眾人手裏的光亮,立刻隨之照去,照出了石洞最裏麵,那個枯坐無聲的醜陋女人。
“你是……黃月茵?”殷子楓看著她,甚為遲疑地猜測。
“她就是,就是她,好像比上次更醜了點,不過她身上那個味道,嘖嘖嘖,怎麼還是那麼好聞啊。”小涼手裏的那隻蜜蜂俠搶嘴就嚷。
眾人相視,都很納悶自己怎麼就沒能聞出什麼好聞來,可能動物的嗅覺,實在是比人要詭異些吧。
“是,奴家就是黃月茵,你們是從哪裏,得到這隻蜂兒的?”那麵目潰爛,醜到極處的女人,卻睜著一雙清澈如潭的眼,聲音,幽幽地,很是清甜。
“是澹台夜。”破冷冷地盯視著她,惜字如金。已全然沒有了剛才與嚀在一起時的溫柔癡纏。
“噢?”黃月茵口中應著,眼晴卻凝視著對方那張英俊沉冷、生人勿近的臉,實在有些恍惚奇疑:這個即使是渾身的泥濘,也同樣深邃冷冽,渾身寒氣的男人,跟自己剛剛聽到的那個有趣之極的男子,竟是同一個人嗎?
“他讓我們來找你,送些藥。”殷嚀衝著她,轉眸一笑。
“藥?”黃月茵的眼睛,不覺為之一亮。
“這藥名叫凝綠丸。”殷嚀看著她,同時向一旁的破伸了伸手,要過了澹台夜的那隻小綠瓶:“它雖然不能全解你中的毒,不過,至少可以令你臉上的毒皰不再潰爛。”
黃月茵的目光,不禁在她的臉上掃了掃。老實說,這個少女長的實在算不上美麗,臉上濺著泥,還一身濕淥淥很不起眼的麻衣短襦,根本連自己曾經容貌的一半都不及,可她睫毛下,那雙眼中流動的瑩閃,偏又如此的燦爛,寶石般,天真而純粹,令人忍不住地想要伸手,碰觸,心怡,愛憐。
可見,一個女人美不美麗,與能不能快樂,並無多少幹係。想到這兒,再想想這對男女剛才那段小孩子般調情的對話,嘴角上,便不禁透出了一抹淡淡的,若有所思的微笑來。
或者,失去容貌,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
“凝綠丸?”黃月茵終於慢慢地將目光,從殷嚀的臉上,移到了手上:“當初我出重金向他買藥,他死活不肯,如今,又為什麼巴巴地請你們送來?難道,是有什麼條件?”
“黃姑娘果然聰明,”殷嚀拿著藥,一笑,再轉眸看看殷子楓:“師兄,這事你來搞定,我們就先退避一下了。”
小綠瓶,一飛,擲向殷子楓。
洞外的夜,漸漸有些褪色,漸漸地,泛出了一絲冷藍。
當殷子楓獨自走出洞口的時候,迎接他的,除了寂寂冷冷的晨曦,還有洞外眾人,等待的眼晴。
“怎麼樣,師兄,她同意了嗎?”殷嚀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