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上窮碧落(3)(2 / 2)

李潤手捧著茶杯,輕聲歎道:“不敢有瞞四哥,這幅畫,是我母妃畫的。”

黃梓瑕與李舒白都是微微一怔,沒想到這畫居然出自李潤母妃之手。黃梓瑕不知皇家秘辛,李舒白卻十分清楚,李潤的母親陳修儀溫婉柔順,善體人意,因此先皇身體不豫的那幾年,一直都是她貼身服侍著。

先皇駕崩那一夜,她因悲傷過度而崩潰,以至於神誌不清,形同癡傻。李潤在征得太妃們同意後,將母妃接出宮在自己王府供養。

“母妃去年薨逝了。在她去世前幾天,仿佛回光返照,她認出了我。可能是上天垂憐,我本來以為,她記憶中的我,會一直是十年前我幼時的模樣。”他唇角像往常一樣,含著微微的笑意,可眼中卻湧上了水汽,“母妃趁著自己最後的清醒,將這張畫給了我。那時我本不在意,但到她去世之後,我才發現,這是母妃親手交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所以雖然覺得是我母妃發病時亂畫的東西,但也一直放在書房。直到前幾日,我在張行英家中,看見了這一幅畫……”

他的目光轉向那幅先帝禦筆,臉上疑惑濃重:“可,為什麼父皇會留下這樣一張畫,而我的母妃,為什麼在犯病十來年之後,還要偷偷畫出這幅畫,並且交到我的手中呢?”

黃梓瑕捧著那張棉紙,問:“請鄂王爺恕奴婢冒昧,太妃在將這幅畫交給王爺時,可曾說過什麼?”

“母妃說……”他默然皺起眉,目光示意左右。等所有人退下之後,他才輕聲說,“母妃那時意識不清,說,大唐天下……”

大唐天下就要亡了。

但他始終還是不能出口,隻能輕聲說:“她顛三倒四,可能意指天下不安,大唐要衰敗了……還說,這幅畫關係著大唐存亡,讓我一定要藏好。”

李舒白從黃梓瑕的手中接過那張紙,鄭重地交到他手中,說:“多謝七弟。現在看來,這幅畫必定是你母妃憑著自己的記憶,摹下的先皇遺筆。”

李潤捧回這幅畫,更加詫異,問:“那幅畫,是先皇……遺筆?”

李舒白點頭道:“我已經去內府查過宮廷存檔,在先皇起居注中標明,張行英的父親張偉益,入宮替父皇探病的時間是大中十三年八月初十。”

李潤回憶當時情景,說道:“那時我年紀尚幼,但也知道父皇因誤服丹藥,自那年五月起便聖體不豫,至七月已經整日昏迷。禦醫束手無策,我們幾個尚在宮內的皇子,想見一見父皇,卻始終被宦官們攔在外麵,不得而見。當時京城各大名醫紛紛應召入宮,卻都無能為力……”

“而張偉益,就是父皇駕崩的那一日進宮的,最後一個名醫。”李舒白低聲說道,“我已遣人詢問過他當年進宮事宜,據他回憶,他當年是京城端瑞堂名醫,七月奉詔進宮為父皇診脈,但父皇當時已經神誌不清,但在他施針之後,確曾清醒過來。但他與宮中眾人都心知這隻是回光返照,召他進宮為皇上治病,求的也隻是讓皇上醒來片刻,以妥善安排身後大事而已。”

黃梓瑕低聲說:“然而,這來之不易的短暫清醒,為何最終變成了先皇給張偉益賜畫?”

李舒白與李潤自然也都有如此疑惑,當時先皇已經是彌留之際,他所應該做的,絕對不是給一個民間醫生賜畫,而應該是部署自己身後的朝廷大事。

“所以這才是讓人不解的地方。而張偉益自己,其實也是一頭霧水。因為他是在先皇蘇醒之後,便趕緊退下來,畢竟他一介民間大夫,怎麼可以旁聽宮廷大事?”李舒白微微皺眉道,“宮中存檔,也是如此記載。先皇蘇醒,張偉益退出。未到宮門,後麵有人趕上,說皇上感念張大夫妙手,欽賜禦筆一幅。他大喜過望,趕緊朝紫宸殿叩拜,又收了卷好的畫,一邊走一邊打開看了一眼,頓時覺得驚愕難言。”

黃梓瑕的目光隨著他們的低語,落在那幅畫上。這樣一張莫名其妙的塗鴉,居然會是十年前先皇遺筆,真令人意想不到。想必張偉益第一次看見這幅畫時,也是覺得難以置信吧。

而十年後,竟然會有三樁與塗鴉一模一樣的案情上演,不得不說是匪夷所思,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