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萬死,下官待會兒回家,定要打死那小畜生!”
範應錫說的跟真的似,他兒子範元龍在身後體若篩糠。不過大家也都知道,父子倆就這麼回事,所以隨口笑著勸了幾句,魚貫入府。
黃梓瑕跟在李舒白的身後,走進正門,直入正堂。經過後堂,便是郡守的居處,三重院落後麵,就是花園。
青石鋪設的院落,中間走得多地方已經被踩出一道淺淺凹痕。這是她曾雀躍過、疾奔過、漫步過的地方,那上麵,似乎還留著她的足跡,留著她永遠逝去的少女時光。
前方,兩株芭蕉,一畦玉簪。花圃之外,青磚之上,曾停過她親人的屍身。她眼前還清楚地浮現著被白布覆蓋的自己最親近的人的身軀,而如今這裏已經張燈結彩,耳邊絲竹聲聲,鋪陳著一場盛宴。
她的家,她的少女時光,她永遠一去不回頭的幸福人生。
盛景永在,人事已非。曾含笑凝望著她的人,永遠消失在了過往之中。
她望著眼前與當初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景色,不覺鼻子一酸,眼圈也漸漸紅了起來。
而她顫抖的手,在此時,卻忽然被人握住了。
是李舒白。在經過拐角走廊時,在所有人的目光被遮住之時,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修長而有力的手掌,將她的手包在溫暖之中。
這一刹那仿佛靜止,卻又仿佛隻是須臾。她抬頭看見他的麵容,看見他關切的眼神,深深地望著她。
後麵的人已經跟上來,他的手也鬆開了。黃梓瑕與他又恢複了默然跟隨的狀況,她跟著他的腳步,向著前麵慢慢走去。
隻是她的心裏,已經不再淒苦疑懼。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失去最後的依靠。在這個仿佛被整個世間拋棄的時候,還有一個人,會永遠站在她的身邊,在她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攜起她的手,給她最強大的力量。
正堂設了十二個席位,李舒白在上首,範應錫與周庠左右陪著。黃梓瑕與張行英在下首入座,抬頭一看自己的左右,頓時愣住了。
左邊正是那位周子秦的準妹夫,齊騰。
右邊沉默跪坐在那裏的,卻是禹宣。
張行英頓時激動了,趕緊悄悄地喊禹宣:“恩公,你怎麼會在這裏?”
禹宣神情沉默,此時抬頭看了看他,不由得略微詫異:“你是……阿寶的叔叔?”
“正是!阿寶至今還念念不忘恩公您呢!”
禹宣默然一笑,但他心事重重,沒有再搭話。張行英也隻好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