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笙酒館外涼風習習卷來,微略有點刺骨,妁川立在店門口前石階處望著將要破曉的天邊,等著逾嶙帶著溫欽子去為他的酒葫蘆打滿酒讓他帶回冥界去。
“妁川姑娘在想事情?”
塵禦從店中出來,慢慢走近她。
妁川看著手中不明曾經答應折來賠與她的金桂,笑著:“我在想,這事是不是就告一短落了?”
塵禦偏頭看了一眼倚在一旁老槐樹下藤木椅上的不明,笑道:“是吧。”
“方才冥靈神鏡第一次躍動現靈光便是在吸噬沈西清的靈吧?”妁川道:“他已經是灰飛煙滅了,而你不讓老溫說,也是想讓和皎以為他還活著。”
“是。”塵禦看了看店中還在嘮家常的逾嶙與溫欽子,又道:“你們都知道那是沈西清的靈在被噬食,而你們都不說,同樣是想讓李二小姐以為他還活著,不是嗎?”
“是。”
“但李和皎那殘魂殘破,靈力耗盡,也同樣是在這世間留不住的。”
“確實。”
妁川也偏頭看向不明,他似乎是在這刺骨冷風下睡著了,繼續道:“李和皎騙了我們許久,我們也同樣瞞她許多。她一開始缺的魂魄在這人世間遊曆本就危險至極,而她現在精元破損主靈散盡,那些除主靈外的魂魄離了主靈耗盡靈力早已經是散了去……我讓逾嶙帶她靈界最後的精元去冥界,不過是想留住,”妁川頓了頓,笑道:“不過是想留住她存在過的痕跡。”
“也好,冥界中永夜,斷不會對精元這種浮塵微物有絲毫影響的。”
確實,人界中日光一照,精元便散了,所謂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了去。
妁川莞爾:“隻是可惜了李大小姐,在這世間走一遭最後魂飛魄散什麼都沒留下……”
無人應答,寂靜片刻。
看著快要走近的逾嶙與溫欽子,妁川又突然眼睛一亮看著塵禦道:“你說李和皎存在過算不算也替李和月證明了她存在過?”
“李和月與李和皎,誰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沈西清也好,季重山也好,哪怕是楚雀也好,他們都歸於山河沉於過去了。”
是啊,這世間,存在與消亡,都過去了,誰記得誰忘卻,最終都會歸於山河萬物之間。
塵禦望向天邊,遙無星辰,慢慢道:“妁川姑娘,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吧?”
“什麼故事?”
“關於那條鵝黃裙子的故事。”
……
沈西清十五歲那年同二次到青州城經商的父親小住李宅,而他也與僅僅十四的李和月相處了半個月。
那日的李和月頭戴珠花發簪身著一件桃紅百褶綺羅裙,宛如桃花仙,煞是好看。她看著已經是褪去稚嫩翩翩少年郎的沈西清來尋她心中也甚是歡喜。
沈西清有些羞澀摸著腦袋問她是否記得五年前他與父親首次來青州城時的那次匆匆初見相識。
李和月則明顯是忘了何時何地相見,在窗前支著腦袋問他:“何時相見?何地相識?”
沈西清想了想,那年的她僅僅九歲,忘卻了也在常理之中,他道:“那時的你可不像你這般文靜知禮,真是長大了。”
“幼時若是有所莽撞,沈小公子可要多多擔待了去。”妁完就用手帕捂著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又一日,沈西清與李和月同遊於李宅大院。沈西清憑著記憶帶李和月去尋他口中他們初見時的那棵桂花樹。
“怎麼沒了?”沈西清納悶。
“什麼沒了?”
“我記得這裏曾經有一棵桂花樹不是?”沈西清問李和月。
李和月看著雜草湮沒住的樹樁,突然想起,道:“是的,曾經有一棵,我記得聽父親和母親說過你幼時在李宅那次因這桂花過了敏,於是那日後這棵桂樹便被砍了去。”
“那可真是可惜了……”
“為何可惜?”
“你啊,怎麼就不懂呢?”沈西清滿臉帶了沉溺去敲她的腦門,又回憶著對李和月道:“那日我因著過敏急急忙忙走了就再沒回你們李宅,也來不及同你好好說再會,也不知你在樹間看到我對你招手道別沒。走後我問了父親李家小姐是誰,他便同我說李家隻有一位小姐喚作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