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奇了,來這鬼地方不為了取火種,難道是來探親不成?
可聽男人說話的口氣,所流露的不屑一點也不作偽,璃瓔心下疑惑,便問道:“你難道不是來取火種的?”
璃瓔問完便覺得男人的目光正透過瞳孔處的小洞投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他幾回。那眼神雖不見全貌,但透漏的意思就像是不相信一個長得如此機靈的少年,怎麼會也幹這種蠢事一般。
當然,也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感覺就是這麼個感覺。他立在當場,八風不動的回視。
片刻後大眼瞪麵具終於結束,男人撓了撓麵具的腮,坐直了身子道:“怎可能?!我要這東西做什麼?雖說蝠眼冥火能煆嶀浮玉和玄晶鐵,但這樣鍛造出的法器卻生性畏寒,若是遇上什麼冰係水係的術法,便和破銅爛鐵一般了。說實話,對我來說它還沒拳頭結實。”想來,若非麵具遮擋,此時這男人應該是滿臉嫌棄外加鄙夷,因為即便是麵具後甕聲甕氣的話語,也有一種不是刻意做出的張狂,聽的人定會認為此人一向都是睥睨萬物的。
幸虧璃瓔對此人行事說話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所以聽到他這麼說,也沒覺得有多難接受,耳朵上已經生了個過濾的網,有用信息收歸己用,其他的權當放屁即可。
他淡淡的繼續問道:“那你來這裏做什麼?怎麼方才也沒見你提過?”
其實他就算不問也知道不是小事,畢竟這個地方,沒有人會閑著有興趣來逛耗子窩的,那麼既然不是小事,人家也不見得願意說。所以,璃瓔問完隨即發現了不妥,先不說人家願不願意透露,隻說人家又不是你什麼人,你管人家來做什麼,刨根問底的多有意思啊。
但話已出口,璃瓔隻好垂目輕咳稍作掩飾。
那男人似乎是知曉了他此刻的想法,不漏痕跡的低低笑了聲,隨後無所謂的道:“不是什麼大事,來這洞裏尋味藥材。”
也不知道為什麼,若換做旁人說來這毛都不長的地方找藥材,璃瓔八成覺得那是扯淡,可經由這男人的嘴裏說出來,即便用的是一種極不著調的隨意口氣,他也覺得那必然就是來找藥材的。
想到這裏,璃瓔忽然記起柳析曾經提醒他要改掉一個毛病。他的性子有些隨玉顏王,很厭煩勞神去猜度旁人,所以習慣於對相交之人不設心防。隻是以往好賴都是對些知道大概底細的,不像眼下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生出無條件信任,太不應該了。
璃瓔心緒一時心緒微亂,不想多留,便道:“那好!我取火種去了,也祝你順利找到所需藥材。”
男人卻愣了一下道:“不是告訴你那火種沒什麼用麼?怎的還要去?”
璃瓔直言:“我並非要鍛造法器,隻是與人訂了戰約,來取火種的。”
男人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立了約,那便是斷頭也非去不可的。”
這話甚合璃瓔的胃口,他不免勾了勾嘴角道:“那就此告辭。你不如也趁早去吧,午時將盡了。”
那男人又是隨意笑了笑道:“我不行,剛被耗子嚇壞了,得緩緩。實在不行,明日再來也可以。你就別磨蹭了,快走吧。”
璃瓔再不多說,頷首轉身朝洞口方向走去,還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的男人哼哼唧唧的唱出一曲小調來。
斷斷續續聽不清唱詞,但那調子卻是悅耳的很,就像是山野開滿了春花,淩霜染紅了秋楓一般幹淨空靈,再配上這男人的嗓子,簡直讓人聞之難忘啊。
難忘到六百年前的一樁事就跟回光了似的砸進璃瓔的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