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知道是自己不能聽的話,忙將手裏的水壺擱在沈連雲的手邊,退了下去,連帶著拉上了廳上的門。
沈連雲不覺有些訝異,沒想到縣令會提及這樣的事情,隻得皺眉搖頭。
“是沈家村的祠堂後麵。”
聽見這話,沈連雲端茶的手有些不穩,沒想到梁友致竟把縣令扣押在那個地方。
祠堂是每年大姓族人都會祭拜的地方,在那裏,除了是表彰功德的所在,也是懲處奸邪的案堂。
不同於衙門用律例條文,那裏完全以人情和道德為標準,來對人進行身體和心靈上的拷問。
古人大多迷信,覺得死後的人都會在天上看著自己的一言一行,如若是哪裏做得不妥,那麼一定會受到良心上的譴責,而對不起先祖們的英靈。
縣令低頭看著手裏的茶杯,語氣裏滿是沉鬱,“看著滿案頭的香燭和牌位,我就在問自己,馮家到底造了什麼孽?”
沈連雲看到老人眼裏的悲切,很是不忍,這一定是梁友致故意所為,讓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去經受自己良心的審查,為的就是叫對方自我崩潰。
或許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做什麼事從來不用自己動手,看起來給了對方自由選擇的機會,但到頭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沈連雲握緊手裏的杯子,“可是要我眼睜睜看著馮將軍犧牲,我做不到。”
“那都是展風的命!”
馮縣令的眼裏滲出淚來,昨天晚上的酒原來不是死裏逃生的喜悅,而是酒入愁腸的心酸。
沈連雲站起身,走到老人身邊,“縣令若是怕連累了我和阿生,大可不必,馮將軍,我救定了!”
忽然,大廳的門被人推開,沈連雲的視線定格在門口那人的身上。
即使剛剛的那番話她說得慷慨激昂,但是心裏卻是沒底的,全權是給老人重新振作起來的定心丸。
而她的定心丸,還好在這一刻出現了。
“阿生,你怎麼來得這樣快?”
她笑著從桌邊朝門口走去,楊秋生立時綻開一個笑來,“跑來的,想見你。”
她低頭拉著他的手,果然掌心暖暖的,很舒服,也很熟悉,“鎖換好了?”
楊秋生從袖子裏掏出新配的鑰匙,放在了她的掌心裏,“選了蓮花的式樣。”
沈連雲低頭看著手裏的鑰匙,手柄處真的有一朵若隱若現的荷花,就聽著耳邊傳來一句低語,“‘蓮’同‘憐’,阿雲,你懂不懂?”
她嘴角的笑意因為這話又深了幾分,她如何會不懂,蓮花是憐惜、愛慕的意思,這個男人在同她說情話。
楊秋生拉著她走到縣令跟前,躬身向老人家行禮,“阿雲想做的事情我都會支持,所以還望縣令不要灰心。”
馮縣令收住了心裏的傷懷,他緩緩站立起身,將對麵二人的手交握一起。
“老夫謝過兩位大恩了,若是展風有機會活著回來,我一定叫他磕頭。”
沈連雲忙扶起要彎腰的老人,“這件事情若是沒有縣令幫忙,也是做不成的。”
他們三人踱步到前院,來送禮的鄉紳仍死守在大門處,見馮縣令出來,更有甚者踮腳高呼,“縣令,小的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