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盛即使過了十年,仍記得那天的情形。
那日天氣格外的晴好,似乎是老天也給他和阿七麵子,特特在正午時分,天清氣朗,以此為他們的宴席添彩。
整個縣令府都沉醉在他們高中的喜悅裏,以至於那些來傳旨的官差見到眼前的景況時詫異得愣在了門口。
當今是衛國皇族的天下,擁有資格傳達旨意的,全天下隻有皇帝一人。
所以馮縣令在聽到接旨的詔令時,竟沒有在第一時間回過神來。
於是官差恭敬地手拿明黃的綢絹又高聲念了一遍,“請馮家人出來接旨!”
馮縣令這才放了手裏的酒杯,晃了晃腦袋,在自家小廝的攙扶下朝門口行去。
難道自家孫兒高中個秀才也能驚動了皇帝陛下?
突然,老人家想起了什麼,忙回轉過身去看撐頭坐在桌邊的孫子,“盛兒……來!”
馮盛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爺爺的招手,勉強站立起身,手裏還端著一個杯子,裏麵的酒剩了半杯。
阿七忙從他手裏奪下了酒杯,然後拖著這個有些醉沉沉的家夥往門口走。
看見這樣的陣勢,村民們紛紛小聲議論,無外乎都是羨慕縣令家的聲威。
不僅兒子爭氣,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大將軍,現在孫子也爭氣,成了個小秀才,還蒙皇恩親賜祝詞。
沈連雲也笑著拉著自家夫君起身朝門口處打量。
在她的記憶裏,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可都還沒有親見過一次正兒八經的聖旨宣讀,所以覺得格外的新鮮。
但她從宣讀官差緊皺眉頭的神情看出,好像對方顯得有些不怎麼耐煩。
不對呀,褒獎的聖旨應該都是掛出一副討好的笑來的,難道說,以前的電視劇裏的情節都是騙人的?
還是說,這些上層的官吏習慣做出這樣的一個派頭,來彰顯自己的身份?
馮縣令同自家孫兒在大門處跪下後,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
阿七見自己將小盛安全送達目的地後,正要起身回去,卻發現自己的衣擺被這個人壓住了一塊。
但奈何對方的神誌顯得有些昏沉,所以阿七隻得頂著尷尬地跪坐在馮盛的身後,一並聽著這旨意。
在場的村民雖然沒有見識過這樣的陣勢,但是出於本能的敬畏,也全都噤了聲,靜候著官差懿旨的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馮展風因貪汙軍營糧草物資,逼迫其父借監考之便牟利貪財,以此換取錢財補貼虧空,經查明事況屬實,判處秋後問斬之刑!”
縣令府大院裏很靜,靜得連後院槐樹上的鳥鳴都聽得一清二楚。
馮盛當即被這番言論砸得神誌清明,在他抬首去看自家爺爺的時候,發現老人家仍是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眾人無不以為這是道賀恭喜的旨意,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判處馮將軍問刑的裁決。
官差對於地上跪立人的反應屢見不鮮,畢竟這種死刑的聖旨他不知道宣讀了幾何。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繼續神色無恙地念到:“但念在馮展風帶兵打仗從無敗績,且建功無數,今次免其父、其子之刑戮,欽此!”
他宣讀完畢後,小心地收了手裏的絹布,居高臨下地抬著手,看著地上的人,“馮大人,還愣著幹嘛,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