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停下腳步仔細看清,這才確定,這亮光是火光,火光前似乎還蹲著一個人。
這麼晚了,誰還在那裏?
“誰在那兒?這麼晚了,燒什麼東西?”
雲七夕正要走上前去,卻聽見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於是腳步又收了回來。
“竟然在宮裏燒冥幣,皇上這兩日病重,你竟然做這麼不吉利的事,你找死?”
雲七夕看清,走過去的是一個宮女,聽這口氣,應該是在宮裏有一定資曆的女官兒。
“對不起,這位姐姐,我,因為今天是我娘的祭日,奴婢才鬥膽燒些冥幣來祭奠我娘,還請姐姐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奴婢知錯了。”
這聲音一起,雲七夕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同時看向已經從一堆燃燒的冥幣前站起來的那個身影。
青黎?
“你也是運氣好被我碰上,得我提醒你兩句,看你也是一片孝心,不去告發你,你要是碰上別人,還不立刻把你拖到皇後娘娘那兒去?”
那女官兒雖然語氣嚴厲,可還是仁慈地放過了她。
“是的,奴婢知道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多謝姐姐開恩。”
青黎語氣極為小心誠懇,可雲七夕永遠也忘不了她在她的背後突然出現,冷沉的眸中充滿殺氣的樣子。
“趕緊把這裏收拾了吧。”那女官煩躁地說完,便走開了。
青黎道一聲“是”,七手八腳地把燃燒的冥幣踩滅,紙灰都捧作一堆,埋在了一邊花壇的泥土裏。
做好這一切,她環顧四周,這才提步朝著怡月宮走去。卻在怡月宮門口與雲七夕撞了個正著。
“今天是你娘的祭日?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娘的祭日在秋天,青黎,你到底有幾個娘?”
雲七夕淡淡地語氣毫不留情地將青黎的謊言戳穿。
青黎本就是趁著半夜無人出來,沒想到會被人看見,更沒想到會正好遇到雲七夕。
她過分犀利的話讓她一時答不上來,咬著嘴唇遲疑了一會兒,沒有答話,繼續往怡月宮裏走。
雲七夕也跟著往裏走,輕笑,“青黎,你隨便一出口就是謊言,你的嘴裏可還有實話了?”
青黎頓住腳,回過頭來,不太友善地盯著她。
“我是說謊了,可是那跟你有關係嗎?”
雲七夕眯起眸子,絲毫沒有怯意,語調很輕鬆。
“你祭奠的是大燕的仇人,大燕的仇人就是連城的仇人,沒關係麼?”
青黎冷冷瞪著她,雲七夕也毫不畏懼地回視她,雪花從她們眼前飛過,冷不過兩道交彙的目光。
“七夕,是你回來了嗎?”
直到惠妃的聲音在裏麵響起,她們才各自轉身朝裏麵走去,青黎回了房,雲七夕去了惠妃的房間裏。兩人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惠妃這兩日照顧皇上,擔憂著皇上的身體也累了,待雲七夕進去,她隻問了一下皇上的身體狀況,便又把臉側向裏麵,睡了過去。
而雲七夕躺在床上,卻睡不著。
青黎祭奠的人不可能是她娘,會是誰?
她記得單連城說過,青黎是代國人,所以從血統上來講,她與大燕與生俱來就有著深仇大恨。
越想,雲七夕越覺得毛骨悚然。
單燁寫這一封遺詔,仿佛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當他重新躺回床上時,整個人如虛脫了一般,毫無生氣。
尤萬山心裏惶惶擔憂著,一直守在單燁床前。又不時去挑一挑燈芯,好讓燭火把內殿照得亮些。
他所擔憂之事他不敢提,但他也已經是活了半輩子的人,知道即便很多事情不甘願,卻也是人力所不能阻止和挽回的。
單燁知道他的想法,氣若遊絲地發笑。
“你放心,朕還不會死。”
這一夜,單燁沒睡多少時間,尤萬山也是一夜沒有合眼,偷偷地去探過幾次單燁的鼻息,生怕他就這麼睡著過去了。
還好,他雖然看起來太虛弱,可是那一口氣始終還在。
單子隱有幾日沒來,今日倒是來得早,一跨進來,尤萬山看過去時,麵有驚異。
不是驚訝太子來看皇上了,而是太子的臉色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幾日,他似乎也消瘦了不少。
單子隱在床邊坐下來,垂眸看著躺在床上的單燁。
一直閉著眼的單燁聽見動靜吃力的睜開眼,隻能看見眼前一團模糊的影子。
“連城,你終於回來了。”
單燁迷糊的話一出,站在一旁的尤萬山心知不妙,偷偷去看單子隱的臉色。
而單子隱的臉上一瞬間猶如陰雲密布,眼底劃過一道殘忍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