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剛進得屋內,就撲通一聲跪下了,重重地磕下頭去,再抬起時,已是滿臉悲色。
“皇後娘娘,太後娘娘。”
見他如此,雲七夕麵色也凝重起來,忙問道,“路公公,出了什麼事?”
小路子這才悲傷地回道,“皇後娘娘,皇上這會兒還在上朝,奴才實在是不敢去打擾他,才冒昧前來找您,奴才是特意前來告假的,幹爹他病臥床榻,大夫已經看過,說是命不久矣了。”
“命不久矣?”雲七夕有些震驚。
太後聽後也是一驚,隨後悠然長歎,“尤萬山啊,也是服侍了先皇一輩子,哎,人老了,各種病就來了。”
雲七夕不再遲疑,立刻站起身,“路公公,你帶本宮去看看他吧。”
小路子驅著馬車,帶著雲七夕去到京城郊外的一個村莊裏,尤萬山就住在這個村。
村民們看到一輛豪華的馬車突然來到村子裏紛紛有些好奇,尤萬山自從在這村子裏住下後一直為人很低調,村民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雲七夕下得馬車,徑直走進尤萬山的院子裏。
“是小路子回來了嗎?我都說了,你不必為了我跑來跑去了,專心服侍皇上去吧,皇上的事才是大事啊,可別把皇上給怠慢了。”
人還沒進屋,尤萬山的聲音就從裏麵傳了出來,聲音裏夾雜著咳嗽聲,而氣息聽來已是十分虛弱。
雲七夕跨進裏屋,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尤萬山,數月不見,又是枯瘦了許多,臉色跟從棺材板裏拖出來似的。
尤萬山雖是身體虛弱,眼睛倒還是清明,看見雲七夕,驚訝中就要從床上爬起來,雲七夕忙過去將他按住。
“尤公公,不必多禮了。”
尤萬山看了小路子一眼,責備道,“小路子,你怎地還把皇後娘娘給請來了,我這一把老骨頭又如何擔當得起?”說完又是重重地咳了好幾聲。
雲七夕淡淡一笑,寬慰他,“尤公公,你付出了一輩子,從前對我很是疼愛照顧,有什麼擔當不起的?你病了,我理應來看你。”
尤萬山想要坐起來,小路子趕緊過來將他扶起來,讓他半靠在床頭。
“皇後娘娘,我知道你醫術高明,但是啊,這人的壽緣都是天注定的,我活了這好幾十年,有幸侍奉先皇左右,我活得也值當了,也該走了。”
雲七夕伸手去為他把著脈,“尤公公,您這是什麼話,您還硬朗著呢,還有好些日子好活,尤其是有我在,我一定會治好您的病的。”
尤萬山笑了幾聲,“皇後娘娘,我知道你人好,您是我見過最好的皇後娘娘,心地善良,您從不把奴才當奴才,皇上有你,才躲過了那麼多的劫難,您是皇上的福星。”
雲七夕笑,“尤公公,您可真會說好聽的。”
尤萬山笑道,“娘娘,我可不是故意討您歡欣的,您看,皇上從前還是晉王的時候,何曾對一個女子這般過,是您打動了他,感化了他。娘娘,我琢磨著,我確實也該去了,先皇都走了好些年了,奴才也不在他身邊,不知道他在那邊怎麼樣,沒有人侍候一定會不習慣,奴才去了,跟他也好有個伴兒,也能繼續侍候他,我這一輩子能侍候先皇,我也覺得是一種福氣。”
雲七夕探完了他的脈,心裏就沒有那麼樂觀了。
尤萬山見她表情凝重,笑道,“娘娘,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也不必費心了,活到今天,我真的已經知足,看到如今皇上把大燕的江山治理得這麼好,我也感到很高興,將來在地下我跟先皇說起,他應該也會感到欣慰的。他沒把江山付錯人。”
大概是不想這情景太過淒涼,尤萬山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在笑,可小路子卻是已經忍不住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雲七夕心裏也是酸酸的,這些年來,尤萬山對她的照顧她不會忘。她自認有一雙識人的眼睛,尤萬山的忠誠和善良,她都看得見。
尤萬山像是說累了,有好一會兒不曾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輕笑,“我這大概是平時沒有人說話,這會兒皇後娘娘一來,我備感親切,就忍不住說個不停。”
尤萬山這會兒比先前雲七夕進屋的時候看起來,精神倒是好了一些,但是身為大夫她很清楚,這或許是回光反照。
“尤公公,我喜歡聽你說,你說的我愛聽。我隻是怕你說得太累了。”雲七夕說。
尤萬山輕輕一歎,看向窗外,陽光正好,普照著如今大燕,詳和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