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楔子
曾經有人問我,假如我過去的整個人生都是虛幻,那我將如何麵對未來。
我淡淡地回答,我現在的生活不正是如此麼。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壽命很短,但是思緒很長,所以有事沒事總喜歡想些沒用的。就像我曾經記得的那些日子裏,在落生山上,我常常坐在師父旁邊,想著有一天我可以離開那裏,然後自由自在地去生活。
我知道天下很大,人很多,和我們住的地方不一樣。我想要的生活很簡單。我隻是想著學了本事,有朝一日可以兼濟蒼生,天下太平。
隻是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天下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太多太多,而人,也比我想象得複雜太多太多。
而那時,我常常自己坐在屋簷下,靜靜地望著夕陽落下的方向。我會想著有一天可以住在一個安靜、沒有太多人的地方,我可以和我愛的人在一起,不會有什麼把我們分開。
至於天下,誰愛管,誰就去管吧。
師父常說,人其實是向死而生的。所以對很多東西,本來就不必懷抱什麼希望。
長大以後,我才慢慢覺得師父這句話其實是很消沉的,和他教給我們的劍法、教導我們成為的人都大相徑庭。但是這話也幾乎沒有帶給我任何影響。因為在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他的眼裏閃爍著希望的光。
盡管那光芒,在大多數的時候都十分熹微。
大多數人其實都像我一樣。活了一些日子,總覺得自己經曆過很多很多。但是細想起來,每一件事卻都分辨不清。好像真真實實地發生過,為此流過血或淚,但是傷痕早已愈合,連傷疤都模糊在歲月的刻痕裏了。
然後忽然之間,你就這樣老去。
有那麼一天,我突然就意識到這一點。為了防止忘記,我決定把我短暫的一生記下來。我總覺得,隻要我還記得,一切都還不算過去。
畢竟這些年,有些人,有些事,總是不想忘記。
我不知道我還能夠這樣寫多久。提起筆凝視了一下紙張,我想就從我眼前浮現的第一個回憶寫起。就把那一刻,作為一切開始的源頭吧。
那一年,我九歲,淩七歲,而小殘,是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