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章 賬簿上）
【每當獨自看著夜空時，我總會有一種很恍惚的感覺。仿佛我曾無數次這樣望著星空，又仿佛我曾是它們中的一顆。我可以那樣靜靜地望著它們很久而不感到厭煩。它們一顆一顆地在我眼前走過，講述著所有它們曾聽說過的故事，永遠地那樣走下去。
這種時候，我會想起曾聽說過的傳說。星辰高懸在天，距離我們不知有多遠的距離。那麼是否有的星星，在我看到的時候已經不再存在了？假如我能夠與它們同列，在遙遠的彼方，我的一生是否就可以重新來過？
有些事情，人的一輩子也許都永遠無法知曉。就像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的心裏到底是希望多一點，還是絕望更多一點。
我常常會想起很多人，想起我走過的路。在某些瞬間，我的記憶會停留很久。我一點一點看著記憶中的人倒下，仿佛需要幾輩子的時間。絕望的場景，在這樣的定格中讓我停止呼吸。
以前我總是以為，我是一個很崇尚正義的人。我以為我很堅強，能夠在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兼濟天下。
至少在那時，我還是這樣認為。】
屋子裏沒有一點人的生氣，蒙塵的紙窗裏透過昏暗的光，灰塵靜靜在光柱中起伏，讓人感到窒息般的沉寂。
夕行放下手裏寫滿字的紙，手竟有些微微顫抖。他回頭看到初雪，她卻正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拂去表麵的塵土，依稀能看清破碎的封麵上寫著《孟子》的字樣。
夕行於是也走過去，順手拿起另一本，卻是《戰國策》。翻開書頁，熟悉的語句讓他心裏一陣翻湧，仿佛又回到了落生山上，隻要一回頭就能看見夕淩笑嘻嘻地看著他，問：“大師兄，好看嗎？”
想到這裏，他有些難過，放下了那些書卷。正要招呼初雪的時候，卻看到她正聚精會神地在書卷堆中翻揀著，像是要尋找什麼。他於是問道：“初雪，有什麼你想看的書嗎？”
“隻是隨便翻翻。”初雪說，仍然埋頭於書卷中，灰塵飛濺也並不在意。屋裏十分悶熱，並不通風。夕行走到堂屋把門完全打開，再進來的時候初雪的臉上已經沁出了汗珠。她隻是伸手拭去汗水，臉上帶了一抹黑色，顯得十分滑稽可愛。
“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給我們找這樣一個地方。好像很久沒人住過了，真是奇怪。”夕行一邊說著，一邊找了個幹淨地方把行李放下。“我本想讓他們單獨給你安排個地方，這屋子雖然大，但是我們同居一室畢竟不太好。但是我又擔心他們看你是朔北人，對你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哦，我想你應該並不擔心吧。”
“先生不必太過擔心我。”初雪的聲音從書房傳來。“倒是先生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賬房的事，我倒並不太懂。但是我想學起來應該也不會很麻煩的吧。”夕行笑笑說。“不管怎麼說，隻好先在這裏住下了。等小中哥回來再說吧。”
“季少爺待先生，倒也確實不錯呢。看外麵天還早，先生不如出去走走？”
“什麼嘛。剛進來就想攆我出去。”夕行無奈地看看外麵，心想初雪說的倒也沒錯，待在屋子裏也沒什麼事做。於是信步出門，順手把房門也帶上了。
這幾天走到哪裏都帶著初雪，沒有了她在旁邊，夕行頓覺少了很多壓抑。走出後院再往前走，過了那些馬行的人住的屋子就是前堂，他並不想打擾到馬行正常的生意，隻是在後院轉轉，不一會兒來到了馬圈附近。
有幾個人正在那裏抽著水煙袋，看到他過去誰也沒有說什麼，隻有一個人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他湊過去笑著問：“大家在忙什麼呢？”
“什麼都沒忙，跟你一樣。”有個人回答道，顯然是對他有些不滿。夕行聊了幾句，話不投機，隻好轉身離開。正走著，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怎樣，還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