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瘋的湛老太終於消停了,隻是陰狠如同厲鬼一般的眼神警告的看了看兩個兒媳婦,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湛老太自從啞巴了就沒有出過湛家的大門,但有小姚氏和馬氏在,湛老太也知道湛非魚收到很多年禮,都是值錢的好東西,加起來至少幾百兩。
可一想到自己被毒啞了,湛老太真的怕了,她怕湛老二他們算計湛非魚,到時候惹怒了那些人,丟了命可就遲了。
……
另一邊,吃過年夜飯的湛非魚像是沒發現李氏的心不在焉,“娘,我回房間讀書了,夫子布置的文章還沒寫。”
回過神來,李氏趕忙道:“好,娘這就把炭盆給你端進去,別凍著了。”
雖然黑炭的價格也不便宜,可湛非魚每晚上都要苦讀到深夜,再者家裏也不差銀子,李氏就從村裏燒炭的人家買了五十斤木炭。
等湛非魚暖了手開始提筆寫字時,外麵傳來了輕微的開門聲,湛非魚笑了笑,收斂心神繼續謄抄手中的製藝文。
殷無衍讓人送了一大一小兩個箱子,小箱子裏裝的卻不是銀錠子,而是大戶人家用來打賞的銀子。
特製的銀子有梅花狀、葫蘆狀,也有銀裸子,一盒子估計有一百多兩,足夠湛非魚撐場子用。
而另一箱卻都是書,其中有十本收錄的是近幾年各府院試、鄉試中的製藝文佳作,還有國子監學子所作的優秀製藝文。
最重要的是這些文章都有點評,字跡雖各不相同,可看這堪比書法大家的字跡,湛非魚就知道這些點評都是大儒所寫,這十本書對湛非魚而言就是製藝文教科書!
且不說湛非魚如癡如醉的在學習如何寫製藝文,李氏拎著兩個籃子出了門,外麵積雪未化,月光灑落下來倒不顯得黑暗。
“鳳玉?”開門的湛老大呆愣愣的看著門外的李氏,反應過來後,黝黑的臉龐上露出狂喜之色,“你怎麼來了?我……你……”
李氏把手中的籃子遞給了湛老大,看他那激動的都快說不話話的模樣,終究心軟走了進來。
老獵戶的木屋就兩間,右邊一間一分為二,前麵是廚房後麵是臥房,左邊這間是正屋,擺了桌椅,桌子後用木板做了個隔斷,是存放糧食和雜物的小庫房。
“你快坐。”湛老大把兩個籃子放桌上,拉過椅子讓李氏坐,可看著亂糟糟的屋子又顯得很窘迫。
“你還沒吃?”李氏看著桌上的菜。
估計是為了個好寓意擺了六個碟子,一碟子炒雞蛋,鹹肉炒大蒜,一條魚,炒白菜、麵粉蘿卜丸子、燉豆腐。
飯菜一筷子都沒動,這會都沒了熱氣,李氏莫名的有點心酸。
看著緊張不安的湛老大,李氏哽咽的問道:“你現在高興了嗎?為了湛老二,你不顧我不顧小魚,湛大山,你活該!”
“我……”湛老大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當初他代替老二除族,是因為老二挨了七刀後身體不好,娘又哭的厲害,大郎三郎跪著求他這個大伯,湛老大知道對不起其子女兒,可他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但如今,孤零零的一個住在木屋裏,在田裏地裏幹活也沒人給他送水了,回屋也是冷鍋冷灶的,晚上更是一個人睡在床上,被窩冷的讓人心裏發慌。
這一日一日的過的煎熬,半夜翻身睡不著的時候,湛老大後悔了,爹娘重要,兄弟重要,可都沒有妻子女兒更要。
尤其是小姚氏整天在村裏子裏蹦躂,到處說李氏和湛非魚的壞話,湛老大是老實,沒心眼,可村正也好,族老也罷,還有村裏的同齡人,大家說的多了,湛老大也漸漸發現湛老二這個弟弟並不是他以為的那麼好。
老二如果真的敬重大哥大嫂,愛護湛非魚這個侄女,那為什麼從不約束小姚氏,馬氏胡扯的時候,湛老三一聲怒喝就讓能她閉嘴。
半晌後,身上像是壓了一座大山的湛老大低聲開口,“我對不住你和小魚!”
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別人都是一家團圓,隻有他大過年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李氏忽然笑了起來,“你沒有對不住我們,小魚過繼了就能讀書,搬出來了,我就不需要伺候一大家子,也不必讓著兩個弟妹,有好吃的好喝的都能給小魚,我們娘倆比在你們湛家過的好多了。”
因為是長嫂,這些年李氏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虧,可她能怎麼辦?自己男人就是個性子,婆婆偏心二房三房,李氏隻能忍氣吞聲,圖的不過是家宅安寧。
湛老大呆愣的看著李氏,她穿了一身新棉衣,頭上還戴了一根銀簪子,因為笑整個人顯得更加溫潤和氣。
湛老大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見到李氏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笑的,暖暖的,讓人心裏舒坦。
“籃子裏有餃子,明天早上你煮了吃,剩下三個菜也是你愛吃的。”李氏也不管竹籃和碗碟了,說完話就轉身離開。
“鳳玉,我……”湛老大回過神來,趕忙抓住李氏的胳膊,魁梧的漢子忐忑的像個孩子,黝黑的臉龐上更是寫滿了不舍。
“我知道你想和我們娘倆一起住,可湛大山我就問你,若是你娘、你弟弟、你侄子都找來找你哭窮,借銀子、借布料,借筆墨紙硯,你該怎麼辦?”
李氏聲音清脆,語速又快,顯得咄咄逼人,“那是我女兒的東西,我憑什麼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