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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了一夜,楊旭都沒有合上眼,隻要腦子一放空,付琅嬛的死,還有周書瑤的死,一幕幕如同皮影戲一般出現在楊旭的腦海裏。
一會他想著是自己害死了兩人,可一會想起楊守成的提點,楊旭又認為周書瑤是故意自盡的,目的就是讓自己欠下張家、周家一條人命,日後竭盡全力的幫兩家。
一夜沒睡後,楊旭這會不但眼睛幹澀的難受,腦子也是一抽一抽的痛著,混沌沌的,好似裝了一腦袋的漿糊。
一刻鍾之後,洗漱好的楊旭直奔後院,既然爹說了讓自己想不通就來問小魚,這個時候她肯定起來了,自己過來也不算打擾。
“旭少爺?”何暖詫異的看著大步走過來的楊旭,放下食盒向著門口迎了過去,這父子倆今日倒是默契。
“阿暖,我來找小魚。”楊旭大步進了屋子,視線不經意的一掃,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碗碟,楊旭愣了一下,主要是碗筷竟然是兩副。
即便湛非魚對何暖極好,可何暖卻秉持著身份,奴婢就是奴婢,自然不能和主子同桌進食,若是出門在外為了方便也就罷了,但凡條件允許,何暖都恪守著規矩。
何暖看著眼睛裏充斥血絲的楊旭,心裏明白他隻怕是一夜都沒有睡,想想也對,八歲的孩子,還不曾經過事,一下子就背負了兩條人命,能睡著那才是心大。
“小姐在裏麵打拳。”何暖回了一句,把食盒裏剛炸好的春卷兒端了出來,時間差不多了,等小姐出來剛好都可以入口。
後院除了三間偏方外,正房是五間,沒有專門的練功房,丘宗羲就讓下人直接清空了一間屋子給湛非魚打拳練武用。
“小?”魚字還沒有喊出口,站在門口的楊旭錯愕的看著屋子裏的兩人,他爹竟然在教小魚拳腳功夫?
楊旭回頭看了一眼窗戶外,天色剛蒙蒙亮,這麼早,他爹沒有睡覺,也沒有早起監督自己習武,竟然在小魚這裏。
再想到桌上那兩副碗筷,一瞬間楊旭有種自己的好友被人搶走的酸澀感,同時也生出他爹被人搶走的窒悶感。
矯正了一下湛非魚出拳的方向,楊守成看著木頭樁子一般愣在門口的楊旭,“今兒倒起得早。”
雖說習武之人都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可這滴水成冰的冬季,楊旭起床時間比秋日推遲了半個時辰。
“爹你怎麼在小魚這裏?”楊旭悶悶的開口,自己一夜都沒有睡,腦袋都疼的厲害,可他爹這麼早就在教導小魚習武,有那麼一瞬間楊旭感覺自己是撿回來的野孩子。
湛非魚收了拳,按照吐納之法平複了呼吸,這才笑著道:“楊叔找我有事,順便指點一下我打拳,我讓阿暖多添一副碗筷。”
“你先去洗漱,別著涼。”楊守成對楊旭這個兒子都顯得冷漠,可看著粉妝玉琢的湛非魚,那天生冰冷肅穆的臉龐卻溫和下來,透著可以感知的關切。
湛非魚去洗漱了,楊守成帶著楊旭回到了小廳,何暖不需要湛非魚交待,看到楊旭來了之後就重新拿了一副碗筷過來。
雖然多了楊家父子倆,可何暖早飯一貫準備的多,湛非魚吃不完的,何暖他們剛好可以吃,他們都是習武之人,飯量也大。
“沒睡好?”看著無精打采的楊旭,楊守成難得多問了一句。
可不等楊旭有瞬間的感動,楊守成沉聲道:“小魚隻比你大一歲,之前還陪同朱縣令去付家開棺驗屍了,天不亮小魚就開始讀書,之後就打拳,即便接連出了兩條人命案子,可小魚依舊按部就班的讀書習字,你呢?”
一夜輾轉沒有睡,這會正難受的楊旭木然著臉看著楊守成,這真的是親爹?
“習武之人瞧不起讀書人,認為他們是酸儒,隻會一點嘴上功夫,可放眼朝堂,卻都是文官的天下,從這一點就能看出,讀書人雖然沒有強健的體魄,但他們的內心比武者更為強大更為堅定。”楊守成這是有感而發,看看湛非魚,再看看一夜都沒睡的楊旭,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所以說真正能成大業的往往都是讀書人,習武之人大多是勇猛有餘,惜謀略不足,隻能當一把刀,而執刀者卻都是讀書人。
第一次聽到爹說這麼多話,楊旭愣愣的點點頭,“我知道自己沒有小魚聰明。”
至少他就不會看不起讀書人,爺爺和丘爺爺都曾說過,自古以來的將神將都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隻會衝鋒陷陣去奮勇殺敵的,那都是先鋒軍,而不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