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二十九章 老同學
晚。九龍魚軒。一個安靜的小包廂裏，吳江水、童謠、雯子和雯子的男朋友老淩四人圍桌而坐。高腳玻璃杯在燈光下熠熠散發著白光，一盤盤色彩繽紛的珍饈美食就好比一個個妓女的紅唇誘人性動。童謠依然嫻靜如水，微笑著不多言不多語，隻是原來白皙的臉龐在燈光的映照下，紅潤如花。倒是雯子成了熱烈的主角。嬌小的雯子燙著蓬鬆的卷發，煙霧一樣聳在頭上，栗色，如秋後的枯草。修理整齊的彎眉標準得像是學齡前兒童寫出的鋼筆字帖。櫻桃小紅唇令人不敢直視，直視了仿佛就要掉進那殷紅的漩渦裏去。雯子身材雖嬌小，卻十分圓潤，藕般的手臂，粉白的脖項，熟透了般。上身穿緊身碎花羊毛套衫，胸前波瀾壯闊，醒目的兩顆肉彈躍躍欲試，宛如隨時將出膛飛去。
“來來來，”雯子站起來，舉杯，“我們老同學幹一杯，二十多年沒見麵了。”一扭頭，見身邊的老淩亦笑著站起，像模像樣地舉杯來碰，白一眼，噗嗤一笑，嬌滴滴地說：“你舉什麼杯？也是我們同學呀？”
老淩並不生氣，尷尬一笑，坐下，放杯，嘴裏忙不疊地說：“你們老同學喝，你們老同學喝。”
眾人賠笑。老淩是位五十五歲的矮胖老頭，牛眼，蒜鼻，闊嘴，不毛之頂是黑夜裏行人的火炬，叫人禁不住要將那句名言：“黑夜給了我們黑色的眼睛，我卻要用它尋找光明。”改成：“黑夜給了我們黑色的眼睛，我們要用光亮的頭頂去尋找光明。”老淩穿長袖白襯衫，領子扣得整整齊齊，勒進肥白的脖子裏，看不見喉結。胸前拖一根死蛇般純黑領帶。下巴光潔得可以給蒼蠅溜冰。老淩是縣檢察院的老資格檢察官，沉穩幹練，此時他從麵前的一個公文包裏拿出兩包中華煙，依次在吳江水童謠的麵前扔一包：“抽煙，抽煙！”到雯子的麵前時，一愣神，停住了。
雯子尖聲說：“怎麼？沒我的？小氣鬼！”
老淩立刻拿起自己麵前的煙，撕開，抽出一根，殷勤地遞到雯子的嘴邊，笑說：“你這女的哪像個女的，煙酒茶零食什麼都來。也就是個女的，是男的一定是個吃喝嫖賭的家夥。”
雯子用嘴刁住煙，一甩頭發：“憑什麼你們男人瀟灑，我們女人受罪？”老淩已用打火機點燃香煙，雯子嘴角縮幾縮，一股青煙噴薄而出。隔著青煙見吳江水似笑非笑的麵孔，說：“江水，你沒變什麼，還是學校那樣，你怎麼一點不老呀？”
吳江水挪挪屁股，取下眼鏡，揉揉眼睛，翻翻白眼：“還不老？老囉！”
一旁的童謠笑了：“他日子好過，家有賢妻，女兒爭氣，不愁吃不愁喝，日子過得滋滋潤潤，怎麼會老？”
吳江水一咧嘴：“嘿，你莫笑我。現在下崗在家，找事到處碰壁，一點方法沒有，煩死了。”
雯子用肘一碰老淩，說：“淩哥啊，吳江水可是我們同學裏最老實最認真成績最好的一個了。你看有沒有路子，幫幫忙，給他找個事做？”
老淩直起身，來了興趣，露出黑洞洞的嘴，說：“小吳同學也是學會計的？”
吳江水立刻點頭。
“會計好找事啊？這樣吧，我回去看看，找找人，不過我在縣裏做事，市裏不太熟，一千五百塊一個月的事你做不做？”
吳江水又立刻點頭，好像那一千五百塊一個月的事如魚餌般在嘴邊晃動，激動地說：“可以，可以，蠻好，蠻好。”
雯子提醒說：“你不是有個表弟在市國資委當主任麼？問問他。”
老淩說：“你說‘壇子’陳細崽呀，哪是主任，一個副主任，兼政法書記。下次問問他，他市裏路子是廣。”恰此時，老淩桌前的手機響起，老淩接聽，哦哦好好了半天，說高局讓你久等了我馬上就到。
雯子一努嘴：“誰的電話？要走啊？”
“對不起，對不起！有任務，有任務。”老淩一邊說一邊站起拖開椅子收拾皮包，“失陪，失陪。”朝吳江水童謠點點頭，“下次有機會到縣裏來做客。”
吳江水童謠都起身送別：“謝謝，謝謝！好走，好走！”
老淩看雯子獨自坐著不動，掏出車鑰匙遞過去：“高局長找我，也不知道什麼事。”
雯子插嘴：“有事，有個屁事，和尚打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