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五十三章 錢
吳江水知道童謠兒子吳強患尿毒症，童謠已奔赴省城的消息是雯子的電話通知，雯子在電話裏還說，童謠將自己家的鑰匙交給了她，湊了兩萬元錢就瘋了般去了省城。吳強住在省第一人民醫院，聽說已是不可逆的尿毒症晚期，一星期要透析三次，花錢如流水不說，命也在旦夕之間，好可憐喲。我準備這星期天開車去省城看看，你去不去？吳江水忙不迭地說，去，去，當然去！怎麼會這樣呢？命運怎麼會開這樣的玩笑呢？童謠一個弱女子，中年喪夫，企業改製，下崗在家，清貧似水，已是命運多舛，坎坷艱難，可謂生活中最底層之人，命運這狗東西卻也不放過她，要奪她手中唯一的希望去，唉，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晚餐時，吳江水煲了酸菜老鴨湯，小心伺候著李靜宜。將童謠兒子吳強的病用平淡切入高潮渲染悲情結尾的戲劇方法娓娓道出，此法是吳江水從高考作文中移植發揮而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觸動人類那根最敏感的神經，縱是石佛改卷老師怕也要給點同情分。
李靜宜認真地喝著湯，不動聲色，耐心等待吳江水充足地鋪墊完畢後的真實結果。吳江水圖窮匕顯，遂小心地說：“老婆，商量個事，車子，我看我們就……不買了吧。”
李靜宜瞪大眼睛，故意拉長聲調問：“為什麼呢？”
吳江水笑笑，仿佛在人事經理麵前招聘的大學生一樣從語氣中仿佛聽到了一絲錄取的訊息，興奮加意外令他畏畏縮縮，吞吞吐吐：“車子嘛，以後再買，現在，你知道，要錢救命。你把你的私房錢拿出來，我明天帶到省城去，童謠一定需要錢的。”
李靜宜不認識似地瞧瞧伸長希翼脖子的吳江水，冷笑一聲，一瓢冷水認真潑下：“哼，你有神經病吧？八萬多人民幣，我憑什麼給她？”
吳江水說：“為了救急呀，我們這八萬拿過去也許那孩子就有救了。”
李靜宜說：“你別天真了，尿毒症有救？創造醫學奇跡呀。那是個無底洞，是個吸金的無底洞，搞不好就是人財兩空。這年頭，老百姓一怕有個讀書的孩子，二怕家裏有個患重病的親人，攤上了，你再有錢也要給你打到解放前，這樣的例子生活裏多得很。”
吳江水不甘心地說：“可童謠是我的同學，誰都有個病呀災的，同學不幫誰幫？”
李靜宜說：“幫當然要幫，給個千把塊錢就夠意思了。”
吳江水嘟嚷：“千把塊錢頂個屁用？做一次透析也要千把塊錢。”
李靜宜鬥牛士一樣再一次向吳江水伸出了紅布：“呃，我總感覺你跟童謠有點什麼，看你那副急切的樣子，是你的初戀情人？他兒子不會是你們偷吃禁果後的什麼校園孽債吧？”
吳江水果然被激怒，青筋爆凸，嘴唇哆嗦：“你真是血口噴人，鐵石心腸，不可理喻！”氣咻咻地野蠻地端走李靜宜尚沒有喝完的湯碗，李靜宜不曾想自己的隨口幾句話換來吳江水如此激烈的反應，這頭牛哪裏是國產牛，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西班牙鬥牛，意外得尷尬莫名，眼皮一翻，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