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雲煙外傳(之五, 避雨)
段譽本以為車底潛伏之人是兒子派來的衛士,想不到卻是自己孫子段思屏,問道:“屏兒…?怎麽會是你?跟來做什麽?”
“我…?我和那衛士交換,說要親自來保護爺爺奶奶,那衛士也不敢不答應?…所以?…所以?…”段思屏見一旁的王語嫣正自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知道奶奶平素對自己頗為縱容,便道:“孩兒實在放心不下奶奶…?”
段譽道:“嗯嗯?…你倒是一片孝心了…?可是你這般私自出來,你父皇必定擔心的緊…?等會兒一直見不到你,說不定派出多少衛士來尋,這般勞師動眾…?”他本非嚴肅之人,嘴裏雖似責備孫兒,神色間卻不如何嚴峻。王語嫣道對段譽道:“你光會說別人,當年你若沒私自出宮,又怎會識得我了?”
“我那是被人所擒,迫不得以…?”但想起自己當年確曾私逃出宮,惹下不少風波。見段思屏滿臉殷切盼望之色,想他一旦登基為帝,不僅再無機會一睹神州文物,連出宮門一步都不方便了。想了一想,便道:“那你當我和奶奶的車夫吧!路上可別瞎搗亂,一切都要聽爺爺奶奶吩咐。”段思屏聽段譽答應讓自己同行,急忙跳上馬車,抄韁在手,道:“我一定乖乖聽話!絕對不敢頑皮!”
“還說不敢頑皮?你回去後可得好好向父皇道歉,若是那衛士被處分了,還得去向人陪罪…”說話聲中,馬車已經載著三人往前走出。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來到道旁的一處茶亭,三人稍做休息。段譽與同桌客人一談之下,知道是要往大理販賈之茶商,便匆匆寫過一封書信,請他帶給大理城東南隅的巴天石。那巴天石本是保定帝時的司空大人,這時已經九十多歲,早已退居安養。段譽知道尋常百姓不易接近皇城,便請他把信交給巴天石,巴天石認得自己字跡,信中說明了自己帶同段思屏出遊一事,巴天石得信後自會入宮向段義星秉告。段譽這是先讓段義星安心,免得徒派人手出訪段思屏,多所耗費。
靈鷲宮在天山飄渺峰南支,由大理出發,須得往東進入川西,再往北行入蘭州、以避開重重高山峻嶺,祖孫三人路上談談說說,不覺路途之苦。這一日過了川境,眼見天色將晚、鉛雲低壓,恐怕將有一場大雨。向路人打聽了鎮甸所在,聞得前方不遠之百裏坡便有一處大寨旅店,便加快腳步,過不多時,果然見到荒野中一所木頭寨堡。這寨堡建於荒野之中,本是提供旅人臨時住所,陳設極是簡陋,寨堡夥計剛把馬車牽入馬棚,隻聽得嘩啦一聲雷響,大雨便如黃豆般的灑了下來。
寨堡裏並無單間住房,住客隻能由夥計搬來被褥,在大廳中休息。段思屏聞到被褥上傳來陣陣黴味,兩隻手指夾起被子,隻覺黏黏膩膩,不禁眉頭一皺。他身為皇子,平日在皇宮中養尊處優、錦衣玉食,何曾有過這種際遇?王語嫣看在眼裏,心疼道:“屏兒,你還可以睡嗎?”段譽卻道:“男孩兒家,多吃點苦是有好處的…?屏兒早點安歇,明日一早還得趕路。”
段思屏把褥子打開躺在上麵,被子卻嫌髒並不蓋上,隻把一件外衣披蓋了起來。見祖父母都已沉沉睡去,大廳中約莫有十來個旅人,此起彼和的發著鼾聲,加上屋頂木棚滴滴答答雨聲直響,偶而夾雜遠處雷聲隱隱,段思屏哪裏睡得著了?乎覺左頰一涼,原來是雨水滲了進來,滴在他臉上。
正當模模糊糊、似睡非睡之時,大廳木門‘呀’的一聲打開了,屋外走進三個人來。當先一人約莫四十來歲年紀,神情剽悍;後麵跟著二人都是約莫五十多歲,左首那人眉須皆白;右首那人青色臉皮,臉上一道刀疤。三人都是穿著蓑衣,雨水順著衣間尾羽,滴在地板之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