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魅惑的風吹過耳畔
淚水被憤怒風幹,眼睛裏蓬勃而出的是燃燒的火焰。或許,媽媽是真的被我的目光嚇到。因為那刻我真的沒有再流淚,而是瞪著眼睛死死的望著媽媽。或許,這個女人心裏也明白,這一切真的不是我的過錯。或許,她是真的被我的目光嚇到。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我,而手裏的剪刀卻沒有刺向我的心髒,而是幫我剪開了捆綁著我的繩子。然後把剪刀丟到了地上,呆呆地如雕塑一般立在原地再不動彈。我奮力讓疼痛的身體坐起,沒有哭、沒有叫、沒有喊、用最快的速度幫自己穿好衣服,把平時自己換洗的幾件衣服胡亂塞進書包裏,然後背起書包,經過呆在原地的媽媽身邊,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勞累熱鬧喜慶了一天的村莊已經睡熟,鋪天蓋地的黑暗包裹著大地,那些樹枝上的樹葉被風一吹,發出厲鬼一般的尖叫聲,來回搖擺的枝條的魅影,如鬼魄一般在暗夜裏舞動。蹲坐在樹杆上的貓頭鷹閃著空洞而又發著淡淡藍光的眼睛,便是這暗夜點亮的兩盞引向人走向奈何橋的燈,這麼圓,這麼大,但閃爍的卻永遠隻是無情與漠不關心的空洞的暗光。或許,是因為它看多了這人世間的悲傷與哀痛,苦難與無奈,任誰哭,任誰笑,任由這個世界充滿無限的荒唐,它也早已經學會瞪著眼睛不聞不看不聽的本領。
身體的疼痛,讓我舉步為艱,淚水與露珠混合在一起,打濕臉龐與衣衫。黑暗把我的身體緊緊包裹,沒有半點的光明可言,伸手,我看不到自己的五指。黑暗成為一個無底的深洞,而我就深深的沉陷在黑暗之中,鬼魄與風影在這個深洞裏亂舞。但我卻還是堅定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怕這黑暗永無止境,我也要走到地老天荒。此時,內心隻有一個信念:一定要走出去,隻要今天能活著走出這裏,我將不會再回頭,今生永遠不會再回頭……
其實從繼父所在的村子到鎮上,大概也就六七公理的路程,但我卻走了整整一夜的時間。天亮的時候,我總算披著一身的露水來到鎮上,趕上了第一班通向縣城的的公共汽車。我無視那些搭早車的人投向我時探詢與疑惑的目光,隻是一心想快點到火車站,買上車票,離開這個讓我傷心欲絕的地方。我的書包裏隻還有一百七十元錢,本來是一百八十元的,可是因為感冒,跑到村醫家裏拿了十元錢的感冒藥。這些錢,是我平時省吃儉用積攢了許多個日子的所有。
剛剛坐到客車上等待開車的時候,突然我的眼前站定了一個人,那人關切的問我道:“程素衣同學吧,你怎麼了?沒事吧?”
抬起眼,我看到了一雙熟悉而又關切的目光。竟是我上初一時的數學老師陳小可。陳老師的家就在這個鎮上住,二年前他已經調到縣一中任數學老師。在他教我們的時候,我們私下給他取外號叫陳百準。為什麼會給他取這個外號呢,原因有二:一是,他教學方法得當,教學質量特別高,每次我們初一二班的同學的數學總成績,總是會比其它三個班高出許多,並且前三名的同學也都在我們班裏。第二,那個時候彩票才剛剛開始在全國各地施行,陳老師也非常喜歡買彩票,每次買彩票,他都會認真計算數字,而他每買必中獎,雖然大的一、二、三等獎沒有中過,卻是小獎不斷,所以他計算出的數字,大家都相信,那些喜歡買彩票的老師,總是喜歡跟了他的數字去買彩票,結果就沒有往裏賠錢的。所以大家根據他這一特點,給他取外號:陳百準。當他聽說縣一中要招聘老師的時候,陳老師優異的教學質量便被縣一中給聘走了,從此離開了我們的學校。
一看是自己的老師,內心的委屈再也無法抑製,顧不上一車人探索的目光,眼淚便如斷線的珠子一般順頰流了下來。陳老師一看我的情緒不對,便急忙坐到我的身旁,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說:“素衣不哭,素衣不哭。是不是不聽話被爸爸媽媽凶了啊?”
我想,我臉上被媽媽打的那兩巴掌的手印一定還在,便哭泣著點頭說:“是。”
滿車探尋事件原委的好奇目光才算轉移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