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四章
蘇亞自從到小區給人家做清潔衛生，和老蔣他們相處的時間是漸漸地少了。他們雖然覺得他行蹤詭秘，但並沒有在意，因為誰都有誰的事要做。老蔣這學期又高升了，當上係的學生會副主席，班上的黨支部書記職務照樣保留著。什麼都可以變，就是“黨”的領導不能變，這樣讓他在班裏成了一言九鼎的人物，威風凜凜，很受羨慕與敬畏。宿舍裏開始出了這樣的苗頭，八字腳總是把老蔣巴得緊緊的，是要“密切聯係領導”；而崔雨陽隻是用功於讀書，其他的事不管；倒是李穀子和胖子兩個，越來越放鬆自己，還做起一些不好的事情。周一晚上，蘇亞下晚修回到宿舍，一開門便發現胖子站在後窗口鬼鬼祟祟地做什麼，走到窗邊一看，見胖子正忙著收繩子，將一桶的東西吊上來，原來是柿子！胖子忙得不亦樂乎，顧不上跟蘇亞搭話，將柿子倒在地板上，又將水桶放下去。蘇亞探頭出去瞄了一眼，隻見底下站著李穀子，他抓住水桶，又往裏麵裝柿子。蘇亞明白了，這兩個家夥在偷柿子。他倆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趁著天冷，上下左右的宿舍都關上窗戶，知道不會有人發現，便做起了偷雞摸狗的事。“OK！”李穀子在底下叫了一聲，暗示柿子已裝完，胖子馬上收繩子，將柿子往上吊。足足有兩大桶的柿子，看上去個個金黃發亮，惹人垂涎。深秋是收獲柿子的好時節，這兩個家夥開始下手了。李穀子推門進來，滿臉興奮。蘇亞見他一副毫無顧忌的模樣，就說：“你們兩個膽子好大，就不怕嗎？”“怕個鳥。”李穀子難得有一次理睬蘇亞，“我們摘的是區區的幾個柿子，總之是要給大家吃的。”“你不會去告密吧？”胖子警惕地問。“說什麼呢，我就擔心正樸知道了對你們有看法。”蘇亞提醒他倆。“別擔心，我們多賄賂他幾個，就沒事了。”李穀子滿不在乎。“你能拿柿子去賄賂蔣正樸？”蘇亞冷笑。就在這時，老蔣、八字腳、崔雨陽三人回來。老蔣一看見地板上黃燦燦的柿子，馬上嚴肅起來，“怎麼回事？這是誰摘的柿子？”他看了看蘇亞，又看了看胖子和李穀子，目光最後鎖在兩個無厘頭的身上，直覺告訴他，這些柿子肯定是這兩個家夥摘的，不客氣說，這分明是偷，這還了得！？“是我和穀子摘的，不摘別人也要摘去。”胖子笑眯眯的，他想以微笑來滅掉老蔣心頭的火氣。老蔣更是厭惡他的笑，怒喝一聲，“胡說！這是你們做壞事的理由嗎？”“我們這是做壞事也是做好事。”李穀子狡辯。“怎麼說你們是做壞事也是做好事？謬論！辯證法上可沒有這一點。”老蔣生氣倒是可以理解，竟扛出什麼辯證法、唯物論來了。“怎麼不？”李穀子說得振振有詞，“我們摘學校的柿子，當然是壞事啦，可摘回來放在宿舍裏，等熟透了大家一起吃，這不是好事嗎？”胖子馬上跟進，“是呀，我們是摘回來給大家受用的。”他不說“吃”，說“受用”，這些偷來的柿子成珍珠寶貝了。老蔣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宿舍裏這兩個無厘頭，盡是給他添亂。他考慮得深遠，如果這兩個家夥哪一天出了什麼大事，他這個住同一宿舍的黨支部書記豈不有了工作不力之嫌，影響前途呀！他緩過氣，盡量壓住心頭的怒火，“給大家吃，這就是‘好事’嗎？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違紀的行為！”他突然提高音量，讓兩個無厘頭受了一驚。他鄭重地宣布，“我不吃！”八字腳馬上跟“黨”走，也宣布自己的赤膽忠心，“我也不吃！”“哦！“李穀子鄙視地做出嘔吐的樣子，然後極力譏諷，“高潔呀，真是入汙泥而不染，比出汙泥而不染強了百倍……”他見老蔣怒目直視他，不往下說了，問起蘇亞和崔雨陽，“你們兩個，這髒東西你們要不要吃？”蘇亞和崔雨陽早已爬上床，鑽進被窩裏去，誰都不吭聲，寧願得罪雙方也不得罪一方，當了一回老好人。李穀子見他倆沒有反應，又借風撒蒺藜——連諷帶刺，“好，你們都高潔，都不要髒東西，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有希望了。”發生了“柿子風波”，宿舍裏往常那種活躍的氣氛便消失殆盡，此時明顯出現了三個陣營，左派、右派和中間派。右派的兩個可不管左派和中間派的高不高興，他們愛什麼就做什麼。過了一會兒，李穀子準備爬上胖子的床，胖子卻不願意。“下去！下去！不要把臭腳丫帶到我的床上汙染環境。”李穀子沒有臭腳氣，是胖子故意說，想提醒老蔣去把他那臭腳丫洗幹淨了。可老蔣偏偏就不知道自己的腳丫臭，也沒有人敢明說他的腳丫臭。依照慣例，既然領導不喜歡提自己的缺點，也就沒有人敢提領導的缺點。他習慣地坐在床沿上霸道地晃蕩著雙腳，蘇亞又受不住了，萎縮到床的最裏頭，背靠著牆壁，手捂著鼻子，故作思考狀。李穀子終究是爬上了胖子的床，見蘇亞那個樣子，已心知肚明，長久以來對他的厭恨之心突然有了一絲的可憐與同情，於是說道：“汙染呀，空氣汙染呀，命短。”強烈的臭腳氣在宿舍裏如鬼魂一樣遊蕩，連崔雨陽那邊都受不住，他見八字腳站在窗前，就說：“向原，開一下窗，悶！”八字腳怕冷，隻把窗開了一個縫兒，再將窗簾拉開一點點。他明知宿舍裏彌漫著“黨”的臭氣，不但甘願忍受著，還要奚落崔雨陽：“你的鼻子是不是過敏呀，我倒是不覺得悶。”“哦！”李穀子一聽，立刻做出嘔吐狀。胖子明白，替他掩飾，“媽的，飯堂的飯菜做得不幹淨，我下午吃了要吐，你也要吐呀，要吐就到外頭去吐，別吐在床上汙染了我。”“好了好了。”李穀子摸摸喉嚨，裝作真有那麼一回事。李穀子開始摳鼻屎，鼻屎一粒粒地掉在胖子的床上，數量多得讓胖子觸目驚心，這回是真的要吐了。胖子想趕他走，又沒有那個膽量，動了十二分的腦子，最後找到可以說的一句，“鳥人，你怎麼不回你的床上去，你不學德語了嗎？”李穀子馬上瞪眼，“有話直說，你不用動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放什麼屁！”“怎麼了？發了這麼大的火，操！”胖子故作困惑。“你想趕我走，Sie so ein pech!”李穀子吐出一句德語，意思是說胖子“你死了吧”。“我不趕你！我哪兒趕你呢？”胖子大聲說，這時候聲音大就是真理，“我隻不過是好心提醒你回去學德語罷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胖子邊說邊作出委曲的模樣。李穀子直看著他，從嘴唇一直看到眼睛，看他是真被冤枉了，還是學會裝樣子。“看我幹嘛？我好看嗎？”胖子不想讓他看出破綻。“你酷！你性感！你是張曼玉，我想看你？”“惡心！惡心！”“操！這都叫惡心，三級片你沒有看過吧，改天帶你去看看，讓你學會做男人。”胖子不說了，不想理他。李穀子見胖子不理，越要說：“您老的事怎麼樣啦？”“我的什麼事？”胖子半天才回應。“喲，您老真會裝糊塗。”李穀子說了，輕輕摸一下胖子的下頜。胖子立刻大喊大叫：“哎呀，死鳥人，你摸得我起雞皮了。”“誰叫你裝糊塗？”李穀子咬著牙，瞪著眼，又要摸。胖子怕，一邊使勁拍打他的手，一邊趕緊往後挪身子，不想接近他，像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