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他是睡到十點才起床。昨日勞累了一整天，總算掙到一百五十塊錢，壓在心底的一塊大石頭，暫時放下了。春節到，過年的氣氛濃烈如火，校園外的馬路兩邊，掛著一溜兒的紅燈籠，從街頭裝飾到街尾，一眼望不盡。一盞盞的紅燈籠一溜兒地懸掛在街頭，極大地渲染著春節的氣氛，把北京城打扮得煞是熱鬧好看。大年除夕，他破例給自己買了一個雞腿和一份雞蛋炒蒜苗，打了一大碗的米飯，端回宿舍裏慢慢地吃，細細地品嚐。他吃得香噴噴的，覺得自己的腸胃對這樣的飯菜是特別的渴望與貪婪——久違了！吃了飯，他坐在窗前，呆呆地望著窗外。濃濃的夜幕開始降臨，天色很快轉黑，天上出現了幾顆星星，仿佛都在注視著他，可憐著他。在這萬家團圓、合家歡樂的大年夜裏，身處熱鬧大都市裏的他，內心卻更加的孤獨與淒寒，他遐想著遙遠的南方，在那遙遠的小山村裏，有他的父母和親人。他知道家人此時也都在想念著他，父母肯定為他在遙遠的不可想象的北方，沒辦法回家過年而吃不甘味，於是苦澀的淚滴不由從眼眶裏湧出。生活是一部難念的經，不過總要念下去；人生是一條曲折的路，不過總要走下去。在整個寒假裏，他體會最深的是什麼叫做寂寞，什麼叫做孤獨，什麼叫做可憐，什麼叫做無助。前兩者像毒蛇一樣勒著他，後兩者像餓狼一樣追咬著他，他丟魂落魄，焦慮憔悴，沒有一刻獲得安寧。好在寒假很快就過去，同學們也都陸續回了學校。過了一個寒假，個個變化都很大。最讓大家羨慕與妒忌的人是李穀子，他買了一部彩屏攝像手機，掛在腰間，走起路來神采飛揚，有一種飄飄然唯我獨尊的感覺。他老爸是一家大公司的老總，買這樣的一部手機對他來說是小問題。在班裏，是他率先打破這個消費的禁區，一時成了時尚人物，不久便引起一股追風翻比的熱潮。宿舍裏，除了崔雨陽，胖子、老蔣、八字腳先後也都買了手機。崔雨陽不是買不起，他是不想買，不想湊那個熱鬧，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功課上，準備考研，不想受到搔擾。他不帶手機，讓蘇亞多多少少都有點平衡感。在女生宿舍那邊，許多人也不甘落後，作為女生的領軍人物，方池莉和甘晨露也都買了手機，大有互相比試的樣子。隻是有了那麼多的同學帶手機，上課不時嘀嘀嘟嘟響，惱得老師們火冒三丈，告狀到方教授那兒去，方教授隻好跟這些帶手機的學生貴族們約法三章——上課時不要帶手機，要是帶手機得關機，要是不關機得消聲。當然這是後話。蘇亞在開學的前一天，偷偷跑去賣了一次血，得了三百塊錢。春節過後，他一直沒找到活兒幹，要開學了，得需要錢用，想跟同學們借，又卑怯得難於開口。他現在跟同學們比起來，差別太大了，太鮮明了，看別人吃穿，就知道自己是多麼寒磣；越寒磣，他就越自卑，越不想跟別人在一起，除了崔雨陽，他是不願去跟別的同學交往。在他眼裏，方池莉這學期變化很大，對他明顯的恨，似乎還要找機會對他進行報複。他現在不敢見到她，如果是他一個人，路上見到她時他會遠遠地避開，他覺得自己一身窮酸，羞於跟她在一起。當然是不可能在一起了，記得那個晚上，他找呀找呀，幾乎找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給她宿舍打過幾次電話，依然是找不到她，一時衝動鼓起的想要對她說“我愛你”的勇氣，最終消失了，並且不再複生，他最終是鐵下心不接受她的愛，卻把對她的愛埋藏在心裏。生活中的困難已讓他煩亂透，日日心神不寧，還有什麼心思去跟女孩子談情說愛呢。明知愛一個人卻不能給她足夠的快樂，不如果斷地放棄更能避免日後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這是他對愛情的態度。昨晚是方池莉的生日，下晚修後，宿舍裏的幾條豬都去了，就他和李穀子沒去，他隻是買一張賀卡托崔雨陽帶去，自己則找借口逃避。當同學們都在女生302宿舍為方池莉慶賀生日時，他卻坐在校園裏的梧桐樹下，托著腮兒望著天空裏的星星，祈禱星星給她帶去快樂與好運，並請求她原諒。“池莉，原諒我，原諒我吧！”他連說著，仿佛是個做了錯事的人，在星光下不住地懺悔。方池莉原以為不管怎樣，他是會來參加生日會的，沒想到他終究是沒來，隻叫崔雨陽幫忙捎來一張生日賀卡，這是她在生日會上收到的最簡單的禮物了。她好失望，好傷心，失望與傷心並不是因為他的生日禮物太簡單，而是他竟然沒有來參加她的生日會。她原本很想找個機會跟他重新和好，可他總是有意逃避，像是決心要疏遠自己，這讓她傷心不已。本來那個晚上，她傷心地離開他，並沒有立刻回宿舍去，因為害怕小辣椒她們取笑，便在校園裏找棵樹躲起來，想等待淚水哭幹了，心情平靜了，再回到宿舍裏。她看見他焦急地尋找自己，因一時的負氣，竟一聲不吭地躲著，她不想讓他發現，卻又盼望他能發現，誰知他是越走越遠，越走越遠；他越走越遠，她也就越發的生氣，越發的忿恨，賭氣不再理會他。現在在她的內心裏，一半是被失望與傷心占據著，另一半則是被氣惱困擾著。她最討厭的人李穀子，已經知道她和蘇亞關係疏遠了，開始對她進攻。他不知道從哪個女同學的嘴裏套到她的郵箱，假期裏連著給她發郵件獻殷勤，氣得她把郵箱取消了，申請新的。在她的生日會上，李穀子有意不出現在她麵前，卻買了一大束鮮紅的玫瑰，叫死黨胖子送來。胖子想不到她和蘇亞的事果然被李穀子說中，既然她和蘇亞已經不好了，他也就樂意為李穀子跑腿賣力。胖子送來玫瑰，故意在同學們麵前大聲宣告：“池莉，這是穀子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他有急事，遺憾不能來參加你的生日會，他祝你生日快樂。”她真想把那束玫瑰丟出窗外去，可礙著那麼多同學們的麵，不想做出有失禮儀的事情，她雖然是收下了花，可心裏惱恨不已，自個兒說：“等沒人的時候，我就把它丟掉。”同學們都知道李穀子跟她勢不兩立，卻公開說追求她，於是有好事者便借機起哄：“哇！李穀子送的花可真漂亮。”“鮮花配美人，哪裏找？”“李穀子真是好眼力，佩服！連我都吃醋了。”他們是窮其所能地極力恭維。最後一句不知是說李穀子看上這鮮花有眼力，還是說追求她有眼力，總之起哄的是男生，他們內心裏都有鬼，就他們唯恐天下不亂，不製造出一些事端來總是過得不開心，活不下去。更可恨的是有人無端地扯出蘇亞，趁機他不在場要把他奚落一番。“蘇亞送什麼？”有人故意問。“一張生日賀卡。”這話是八字腳說的，他把揭別人的短當作快事。“蘇亞真的窮酸，怎能跟李穀子相比。”更毒！意思是蘇亞不配跟李穀子一起來競爭方池莉。這些滋事者大多是李穀子的哥們，總想借機貶損蘇亞來抬高李穀子，以達到讓李穀子獲得方池莉好感的目的。方池莉眼淚都快流了，她想為什麼送花的不是蘇亞，而偏偏就是李穀子。聽到這些壞家夥有意菲薄蘇亞，她心裏好難受。要是平時，她是饒不了這些饒舌的，可今天不同，他們是來參加她生日會的，她不能開罪於人家。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一看，見有人發來這樣的一條短信：“驕傲的公主，我送的鮮花收到了吧？願它給你的生日帶來快樂，並點燃你的每個日子，包括你對我的恨，對我的惱，對我的……”不說了，不過好像是要說“你對我的愛”，落款是：你最討厭的人！不用說已知道是誰發的短信。看到這樣一條張狂的短信，方池莉頓時覺得恐怖，哆嗦地說了一句：“討厭！”小辣椒和李妮在方池莉看短信的時候，也探頭去瞄了，見方池莉生怒，立刻同仇敵愾，一個鄙夷，“咦！臉皮真的厚，有膽量又不見露臉。”另一個則氣憤，“我說男生真的可惡！”後一句是李妮說的，猶如把炸彈扔進糞坑裏，立刻引起公憤。“什麼？你說我們男生可惡，怎麼個惡法？”八字腳第一個發難，眼睛直瞪